聽得王氏這話,施慶松的臉色也難看起來,硬聲道:“此事跟霓裳無關,母親怎么不問問他做了什么?草菅人命,強占民女欺凌弱小霸占家財,你問問他在秋水鎮還有什么不敢做的?!如今人都鬧到京城來了,我不處置他處置誰!”
“果然還是因為那個霓裳!”王氏冷聲道:“我看你是被那個小賤人迷昏了頭了,那霓裳紅口白牙一張嘴,便排出了這些事情,就是為了離間你們叔侄的感情,偏偏你跟傻子一樣的上鉤!”
“兒子傻不傻自己清楚,倒是母親,您是不是太過于相信王家了。”
施慶松這話一出,齊巧娘先搶先道:“我說大外甥,你這話可就過分了,到底我們是你的親人,還是那霓裳是你的親人,你怎么能這般糊涂呢?我跟你說,那霓裳可真的不是什么好東西,她…”
“你給我閉嘴!”
齊巧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施慶松吼了一句,她瞬間被嚇到,瑟縮了一下身子,也不敢在說話了,只能恨恨的瞪著施慶松。
反倒是王氏冷聲道:“你吼誰呢?她也是你的長輩,這是你一個做晚輩的該說的話么!”
見王氏這般糊涂,施慶松也來了火氣,沉聲道:“不管該與不該,這事兒我都坐定了。母親既然來了,那今日我也跟您說一句話。以后,王家我不會再保,一應該算清楚的帳,今日便一并由官府來算清楚。”
“你…”王氏被他這話氣到,指著他大罵道:“你這個混賬東西,我跟你說,今日你敢動王家一下,就是不孝!”
本朝以孝為先,律法里專門有一條,若父母告子女不孝,輕則流放,重責砍頭。所以這不孝的帽子壓下來,便是王氏最大的砝碼了。
不想王氏說完這話,卻見施慶松非但沒有服軟,反而態度越發的堅定了起來:“縱然是不孝,那也比陽遠伯府全家都賞斷頭臺強!”
聞言,王氏頓時愣住,吶吶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少在這里危言聳聽!”
“危言聳聽?”
施慶松冷笑一聲,譏誚道:“母親覺得,若是皇上知道了是我在縱容著王家謀財害命欺男霸女,以他現在對我的厭惡程度,皇上會怎么做?”
他見王氏不說話,便繼續道:“您不知道,那我告訴您。皇上乃是一代明君,最討厭臣子以權謀私,更何況此事還涉及了數條人命。若是有人將此事捅到皇上面前,屆時天子親自派人去查,事實核對皆無錯誤,那時不但是王家,就連咱們陽遠伯府,也要一起上斷頭臺!”
“母親莫不是以為,父親已然死去了這么多年,皇上還會一直念著他的好,而對陽遠伯府一再的縱容吧?”
最后一句話,讓王氏的臉色徹底的白了下去。
“怎么會,怎么會這么嚴重呢?再說了,王家也沒有做什么呀。”
王氏一時失了分存,回身抓住齊巧娘的手,質問道:“我說弟妹,你可是跟我說過的,王家并沒有做什么事情,那些是別人挑釁你們的,對吧?”
齊巧娘被王氏抓的格外疼,卻不敢掙脫,只是心虛道:“是…是啊。”
“你看,松兒,王家沒有做什么事情,皇上就算是查了也沒關系的,畢竟那都是霓裳在撒謊。”
王氏自我安慰的話,施慶松卻是根本就沒有去聽。
他只是看向齊巧娘,一字一頓的問道:“王家當真沒有做過?那不如我派人去查一下如何。”
聞言,齊巧娘瞬間變了臉色,怯懦道:“大外甥,我們…我們是一家人呀…”
“本伯姓施,祖上乃是沐國公施公,父親乃是沐陽候,母親雖是王家女,卻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入了我施家的門。敢問這位夫人,我跟你,算什么一家人?”
施慶松這話說的格外冷冰冰,也讓齊巧娘嚇得癱軟在了地上。
施慶松這話,便是徹底的不幫自己了!
齊巧娘哭的幾乎暈死過去,在房中嗚嗚咽咽的響著,而一旁的王逑早被嚇得不敢說話,只是他渾身疼痛卻腦子清醒的很,這會兒更是飽受折磨。
施慶松對這祖孫二人的慘狀視而不見,只是回頭吩咐道:“不是說叫你們去官府請人么,怎么還不去?”
他方才沒有注意,這會兒才看到,那兩個被自己派出去的家丁,這會兒還在門口站著,且一臉為難的模樣。
見狀,王氏擦了把眼淚道:“是我讓他們回來的,松兒,王家到底是…”
“母親,到了現在,你還要糊涂么?”
聽得施慶松這話,王氏越發的為難起來,艱難道:“就這一次,可好?”
“不好。”
施慶松拒絕的干脆,沖著那二人道:“你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齊巧娘猛地大聲哭了起來,一面爬到王氏的腳邊,抓著她的衣服哭道:“姐姐,你救救我們吧,大外甥這么做,是將王家往死路上逼呀!您就算是不疼惜這個孫子,也想想您的弟弟吧。他這幾年身子都不好,大夫說…能活過明年都是燒高香了,難道您要看著他被生生氣死么?!”
齊巧娘對于夫君早就沒有心思了,那個臭男人這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這兩年越發不好了,偏偏那女人還是一個接一個的寵幸,女人多了是非多,齊巧娘只能跟那些小妖精們日日斗法。
然而此時,她能拉出來做擋箭牌的,只有那個老頭子。
果不其然,聽到自己弟弟,王氏的心瞬間便軟了下來。她跟弟弟年歲相隔不大,未出閣之前,二人關系也是極好的。一想到自己弟弟的身體,王氏頓時便擋在了施慶松的面前。
“松兒,你不能叫他們去。”
萬一弟弟因為此事被氣死,那她以后的日子都不會再過好的,定然會日日后悔。
見狀,施慶松仿佛不認識眼前人一樣,不可置信的問道:“母親,到了這個份兒上,您還要護著王家?”
見到自己兒子那個眼神,王氏只覺得心中一痛,卻還是點頭道:“是。”
“來人,送老夫人回房!”
施慶松心中越發恨起了王家,吩咐下人道。
他不能對母親怎么樣,但是可以將她送走,絕對不能讓她礙事!
見施慶松鐵了心,王氏也慌了神兒,她的眼神四處描著,突然看到了一旁的柱子,厲聲道:“好啊,既然你執意要抓王家的人,那我就撞死在你面前!反正若是王家出事,我也對不住父母,倒不如先下去給他們二老賠罪了!”
眼見得王氏竟然真的要去撞柱子,施慶松目眥俱裂,健步沖上去攔下了王氏。
“娘,你這是做什么?!”
王氏被施慶松攔住,頓時淚如雨下道:“松兒,娘求求你,放過王家吧。”
眼見得王氏的身子癱軟下來,施慶松頓時有些慌了。
他冰冷的看了看不遠處的齊巧娘祖孫,最終還是點了頭:“好,我答應你,但是他們不能在陽遠伯府待了,今日就得送走。”
見施慶松答應下來,王氏哪兒還敢講條件,頓時便擦了淚道:“行,母親答應你。”
齊巧娘聽到施慶松松口,只覺得自己像是在地獄里走了一遭,忙忙的便撐著身子起來收拾東西。此時便是叫她在府上住,她也不敢了,畢竟萬一施慶松反悔了怎么辦。
施慶松被氣到,甩了袖子,大踏步的便走了。
他心中氣悶,直接便去了書房,而王氏則是趁著施慶松還沒有改主意,急忙叫人進來收拾了些金銀細軟,要在天黑前將她們二人送出去。
王逑身上有傷,施慶松不讓他在府上治,王氏想了想,悄聲道:“你待會別聲張,我叫人帶你去外面客棧開兩間房,你們且先住著。松兒現下在氣頭上,你們暫時別來府上了,等到他氣消了再說吧。”
她縱然再埋怨王家,可終歸也是自己的娘家。施慶松對于王家沒有什么感情,可她有啊!
再者說了,現在王逑這渾身是傷的模樣,她就是再鐵石心腸,也做不出甩手不管的舉動來。
因此王氏想了一會兒,才想出這么一個算是兩全其美的辦法來。
聞言,齊巧娘也不敢說別的,一臉感激道:“多謝姐姐,我們真是對不住您…”
王氏擺了擺手,嘆了口氣道:“行了,事到如今,什么也別說了,收拾東西趕緊走吧。”
她現在只覺得腦子里跟一團亂麻似的,什么都不想提了。
然而齊巧娘卻不能不提。
“今日之事,都是因為那個霓裳而起,姐姐,你可要防著她。”
聞言,王氏這才想起來,自己的院子里還跪著這么一個棘手之人呢。
且齊巧娘說的不錯,那個霓裳的確是個禍根子,她得趁著施慶松現在還沒顧上霓裳的時候,將她除去!
不然的話,再想尋著機會,可就難了!
王氏打定主意,吩咐了幾句,自己便急匆匆的趕回院子去了。
而齊巧娘也很快的收拾好東西,帶著孫子便離開了。此時對她來說最當務之急,便是給王逑將背上的瓷片取出,至于別的,倒是先可以放一放了。
這祖孫二人倒是離了陽遠伯府,然而陽遠伯府的風波,卻依舊還未平靜下來。
施慶松原本是去了書房,可是不想他還沒靜心一會兒呢,就見巧芳前來,一臉焦灼道:“老爺,您快去救救姨娘吧,她被老夫人帶走一個時辰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呢,奴婢去接姨娘,可是她們不讓奴婢進去!”
聞言,施慶松瞬間就變了臉色,捏著額頭道:“我這就過去。”
母親這是想做什么?一出還沒結束呢,就想鬧出新的事兒來么!
他將手邊的茶一飲而盡,急匆匆的就又去了王氏的院子。還未走到門口呢,就先聽到了女子的哭聲。
那是霓裳的。
“老夫人,妾身不知做錯了什么,竟引得您這般大怒。還請您務必保重身子,千萬不要因為妾身而氣壞了自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