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妙魚將被子捂著嘴,雖無聲,可身子卻在不住的顫抖著。
可笑前世里得知顧清池死的時候,她還十分快意。卻不知那個人是為了她,才放棄了自己的性命!
可恨當今天子卑鄙小人,以她的性命為要挾,卻在害了他的性命之后,又將槍口對準了自己。
陸江榮膽小如鼠,施妙柔恨她入骨,皇帝只微微施壓,二人連聯合送她入了黃泉。
幸得蒼天有眼,才能讓她重新來過!
她可以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可是顧清池…
她前世已然欠了債,再加上今生他屢次幫忙,又該如何還?
有風透過窗子吹了進來,讓施妙魚哭的暈暈乎乎的腦子也清醒了一些。
前世皇帝占了你的位置,今生,我幫你把它奪回來。
贈君掌天下權,主四海生殺,可好?
得知施妙魚醒來之后,林嫣然果然高興的不行,連頭發都沒有梳,只草草的挽了一下,便朝著女兒的房中來了。
她進來的時候,施妙魚正靠著床頭看書呢。
正是春日好時光,紗窗敞開著,日光鉆進房內,將滿地都鋪上了金光。施妙魚的臉上被光線照著,她細小的絨毛都格外清晰。
許是清醒的緣故,施妙魚的臉色也比前幾日好了許多,看的林嫣然一陣歡喜,不住地念“阿彌陀佛。”
見林嫣然這模樣,施妙魚有些好笑道:“母親莫要擔心,女兒這不是沒事兒么。大抵是前些時日沒休息好,這才睡的久了一些。”
聞言,林嫣然的眼眶又紅了,歉疚道:“都怪母親不好,若不是我那日勸你,你也不會去宴會了。”
她自責的模樣讓施妙魚一陣心疼,撒嬌的抱住她的腰,將頭埋在她肩膀,輕聲道:“母親莫要這么說啊,您也不想的,況且,我現在也沒事兒啦,咱們母女都好好兒的,比什么都強。”
她說這話的時候,林嫣然敏銳的聽出施妙魚的驚懼來。這丫頭,在害怕什么?
只是林嫣然并沒有深想,也根本想不到,女兒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在夢里重溫了前世。
那些被強制壓在心中的恨意和失去親人的痛苦被重新翻出,更添上了一層顧清池真正的死因,壓得施妙魚有些喘不過氣兒來。
唯有看到活生生的母親,她的心中才能有片刻的寧靜。
沒一會兒的工夫,林思雨也來了。
她進來的時候,正瞧見施妙魚在對林嫣然撒嬌呢。見到她來,施妙魚頓時不好意思的從母親懷中抬起頭,往后坐了一坐。
見狀,林思雨笑道:“看來我來的可不是時候呢,倒是打攪了你們母女。”
“哪兒能呢,給姨母請安。”
施妙魚坐在床上,嘴里說著就要起來。
林思雨連忙將她摁在床上,一面替她把脈,一面道:“你才好了些,莫要亂動。”
待得診脈之后,她才放下心來,道:“看脈象倒是大好了,只是你身子太虛,這幾日還要按時吃補藥才是。”
施妙魚一一應了,林思雨又囑咐了幾句便走了。她一人管著十多家藥鋪,的確事務繁忙。若不是因為擔心施妙魚,這個時候就已經去打理賬冊規整家務了。
眼見得天色不早,施妙魚便也沒有繼續在床上躺著,而是讓采荷服侍著自己起床了。
林嫣然命人傳了膳,跟女兒一起吃了早飯,便聽得施妙魚提起了家中的事情。
“母親將我送回來,爹爹沒有反對么?”
聽到施妙魚問這話時,林嫣然的臉色一僵,繼而便含糊著道:“你生病那樣重,他能說什么?好在你現在沒事兒,不然母親真要后悔死。”
施妙魚敏感的覺得母親隱瞞了自己什么,只是見林嫣然不想說,便也沒有繼續追問。
這幾日因著施妙魚昏迷不醒,林嫣然夜夜都沒有睡好,此時眼圈下一片青黑。
原先還不覺得什么,如今見到女兒醒來,林嫣然放下心口的一塊大石,便覺得有些困意襲來。
見母親這模樣,施妙魚心疼不已,陪著她說了幾句話,便強制母親去休息了。
林嫣然自然不肯,施妙魚便勸道:“母親這樣,女兒也不放心呀。況且我才醒過來,也覺得身子乏累,母親且去睡一會兒,我也在床上躺一躺。”
如此磨了好一會兒,林嫣然才點頭同意回房去了。
等到送走了林嫣然,施妙魚臉上的笑意緩緩的收了起來,叫過來在收拾東西的綠枝,問道:“那日我昏迷之后,府上發生什么事情了?”
聽得施妙魚問話,綠枝神情一僵,試圖遮掩過去:“那日您昏迷不醒,又高燒不退,夫人擔心您,便跟林府遞了話,帶著您過來了。”
綠枝是個溫柔的,可卻不擅長撒謊。施妙魚一眼看穿,淡淡道:“你不說,我也能調查出來的。綠枝,別瞞著我。”
照理說綠枝不會瞞著自己事情的,除非這事兒跟母親有關…
那么——
“是母親做了什么嗎?”
sp;見自家小姐一句話便說到了正題上,綠枝不由得心驚不已。
她遲疑了一會兒,到底還是將事情說了出來。
“回小姐,夫人給裘姨娘灌了紅花,還給侯爺送了一紙和離書。其后,便帶著您回林府了。”
她說到這里,又道:“小姐,夫人做這事情是為了您好,并不是存心惡毒的。況且若說起來惡毒,也是裘姨娘先設計害您在前的。”
綠枝帶著幾分急切的向施妙魚解釋,卻不想對方的關注點完全不在這里,而是…
“爹爹可簽了和離書了?”
聞言,綠枝微微一愣,下意識道:“什么?”
她瞬間反應過來自家小姐在說什么,又道:“沒有,不過侯爺說,讓夫人回娘家待著。”
雖說沒有和離書也沒有休書,可尋常人家哪兒有將正室趕回娘家的?這跟休書也沒什么區別了。
聽得這話,施妙魚的臉色便有些不大好看。她沒有想到,都鬧到這種地步了,施慶松竟然還不肯放過母親!
不過…
母親的性子一向和軟,竟然能為了她做到這種地步,實在是讓她既感動又愧疚。
恐怕母親的心里并不好受吧?
一想到這里,施妙魚就自責不已,她那時就不應該心慈手軟的。原本想著不殃及到孩子,誰知道最終卻讓母親的手上臟了。自己本就上一個重生之人,身上被滿了罪孽。可是母親呢…自己原本想的便是要護佑她平安度過余生的,可是現在,卻到底還是失言了。
見施妙魚這模樣,綠枝以為她是聽了夫人的事情害怕,便下意識安撫道:“小姐,夫人做這一切,也是為了您…”
施妙魚正在自責之中,對于她這話也沒放在心上,胡亂的點了點頭。不想這態度,更讓綠枝忐忑不已。
小姐這是,對夫人生了芥蒂了么?
“小姐,您千萬不要怪夫人,此事都是裘姨娘而起,要怪也是她太心狠手辣了,竟然對您下手!”
聽到綠枝這話,施妙魚才回過神兒來,不過也是靈臺清明。
綠枝說的不錯,此事都是因裘映瑤而起,這個惡毒的女人,前生害了母親,今生又讓母親臟了手,她絕對不會再仁慈,放過這個女人了!
她心中打定主意,目光也堅定了起來:“我知道的,綠枝你不必勸我,我沒有怪母親的意思。”
綠枝這丫頭早年就是跟著母親的,對母親和自己倒是忠貞。是個好丫頭。
至于施慶松,既然母親回了娘家,那就必然不會再回去了的,她得想個法子,讓施慶松簽了和離書。哪怕是一直休書也行,總之要趁著這個機會徹底擺脫沐陽候府!
綠枝并不知自家小姐已然轉了這許多的想法,只是見自家小姐沒有鉆牛角尖,便松了口氣,道:“小姐能想明白就好。”
許是睡得時間太久,施妙魚的身體雖然開始恢復,卻是頭昏腦漲的虛弱。
林思雨見她這模樣,索性強制的將她摁在床上,一連關了四五日,直到施妙魚的臉色紅潤,看起來健康極了的時候,才準許她在后花園走一走。
施妙魚被憋了好幾日,雖然每日都有母親姨母來陪著自己,外加表哥林祈風時不時的過來,可這在房中待著的滋味兒并不好受。
是以得了林思雨的準允,她當下便樂呵呵的帶著采荷去后花園玩了。
其實林府的后花園花草倒是不多,還是以草藥為主。畢竟林思雨是個醫癡,林家的兩個男人又是常年不在家的,所以這花園自然是由著林思雨布置的。
進了后花園,便聞到淡淡的草藥味道,苦澀之中還含著一股清香,讓施妙魚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后院中有一處小園子叫中草堂,是專門為了姨母的藥草所蓋。因著天氣轉熱,先前暖閣里的草藥都被搬回了中草堂里去了,施妙魚在后花園待了一會兒,便去了中草堂。
雖然許久沒接觸過藥草,可她卻是真心實意的喜歡,如今沒事兒,便侍弄起藥草來。
直到日近正午,采荷見自家小姐還沉迷于此,便輕聲勸道:“小姐,該吃午飯了,咱們回去吧。”
施妙魚正在興頭兒上,再加上有幾株藥草生了病,她正在施肥,哪里肯走?當下便擺手笑道:“你去將飯菜提到這里來吧,正巧屋子里也有軟榻,我待會吃了在這兒歇一會兒。”
前世的時候,她來求姨母給陸江榮治病,當時姨母并未直接答應,只是要讓她學醫術,自己去治療。
所以施妙魚的大半時間,倒是都跟藥草在一起,而這中草堂她也是沒少住的。
施妙魚不覺得有什么問題,采荷也是個心大的,見勸不動小姐,便點頭應了:“那小姐等我一等,奴婢給您端飯來。”
眼見得施妙魚隨意的一揮手,采荷便轉身去了。
不多時,身后便有動靜傳來,施妙魚正在給草藥上肥料,滿手都是土,以為是采荷,她頭也不回道:“將飯菜放在房中吧,等我弄完這些就去吃。”
沒一會兒,就聽得那人進了房間,待得去而復返時,卻并未離開,仍舊站在她的身后,打下一片陰影來。
施妙魚好奇的回頭看去,頓時訝然笑道:“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