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氏哭的難以自抑,施妙魚心中也有些難受。
她不是沒有怨過的,自年幼時,她在家中就沒少吃了暗虧。旁人都有母親護佑著,可林氏卻是軟弱可欺。
可是那怨隨著她重生一世,剩下的便只有愧疚與心疼。
她的母親,其實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來保護著她啊。只是母親以為只要退讓,便可以讓那些人知足。卻不知人心的貪婪永遠沒有停歇的時候,所以退讓的結果,便只剩下了死亡。
念及此,施妙魚伸出手來,抱住了林氏,將頭埋在她的肩膀,輕聲道:“母親,莫要哭了。至少咱們娘倆還能守在一起,我想要抱您的時候,還可以抱一抱,我就很知足了。”
前世母親被逼死之后,她多少次午夜夢回,都想要再抱一抱林氏。
可是,她再也觸摸不到了。
如今能夠重來一世,親情可以重新拾起,那是多么幸運的一件事情!
施妙魚很感謝上蒼。
林氏被施妙魚抱著,感受著懷中的丫頭小女兒家的模樣,越發的覺得心中發脹。她伸出胳膊抱住了施妙魚,嘆息道:“好孩子,都是為娘不好。”
對于這個女兒,她一向有諸多愧疚,卻不知如何才能讓這孩子過得更好一些。
感受到林氏的悲傷和內疚,施妙魚心中一動。她從林氏懷中直起腰來,正色道:“母親,我有些事情要同您說。”
她說完這話,又揮手將房中下人都屏退了出去。
待得那房門重新合上,偌大的房間內便只剩下了她們母女二人。
見施妙魚這般鄭重的神情,林氏也心中一緊,輕聲問道:“好孩子,你要說什么?”她有預感,施妙魚這模樣,怕是真有什么重大事情。
不想,下一刻,就見施妙魚跪在了床前,仰頭道:“母親,女兒想求您一件事,請您務必答應。”
見狀,林氏愛憐的去扶她,笑道:“傻孩子,你有什么事情直說便是,為娘連命都能給你,還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求的?”
施妙魚卻并未順著她的力道起來,反而順勢抓住了林氏的手,一字一頓道:“母親,我想求您,跟施慶松和離。”
仿佛一道驚雷劈下,林氏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笑容也逐漸凝結。
好一會兒,她的神情才逐漸恢復,吶吶道:“妙魚,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嗎?”她是不是聽錯了,自己的女兒,竟然要讓她和離?!
見林氏想要將手抽出來,施妙魚緊緊地攥住,紅著眼道:“是,我知道。母親,算我求您了,跟父親和離可好?”
林氏掙脫不開,先是喘了幾口粗氣,才道:“起來再說吧,地上涼,莫要受了寒氣。”縱然心中波瀾四起,她第一個想到的,還是自己女兒。
見狀,施妙魚只得站起來,重新坐到了床邊,輕聲道:“母親,我知道您一時接受不了這件事,可是就算是女兒求您了,跟他和離吧,好么?”
她的神情堅決,更讓林氏心中不安,問道:“妙魚,可是你父親說了什么?”
難不成,是施慶松給她氣受了?
施妙魚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若是不解釋清楚,怕是林氏不會想通。
她咬了咬唇,到底是沒有隱瞞,將自己當日在書房的見聞說了出來,末了又道:“您是父親結發之妻,可他卻處心積慮的想要讓您去死。這次女兒僥幸配出了解藥,可這世上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若是再有下一次呢?母親,父親的心中沒我,我在這世上,只有娘親疼愛。若您去了,我該怎么活下去…”
“所以,就算是為了我,離開他吧。母親…”
施妙魚說的一臉哀切,而林氏的臉上,更是如雕塑般僵住。
她只道自己身體每況愈下,卻沒有想到,竟是她的夫君下毒所致!
原以為只是夫妻不睦,卻不想,枕邊人早已成了索命刀。
林氏的手不可自抑的顫抖著,眸內通紅,有淚珠倉皇落下,看的施妙魚更是揪心。
她情不自禁的抱住了林氏,在她耳邊輕聲道:“娘親,在這世上,最愛我的人只有您,我希望你能夠過得好。”
而那施慶松,不值得!
室內一時安靜了下來,寂靜的落針可聞。
良久,林氏才請呼出一口濁氣,拍了拍施妙魚的后背,緩緩道:“妙魚,你先回去吧,娘要自己靜一靜。”
她的聲音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而那表情更是一片滄桑。
見狀,施妙魚也知逼不得她,起身扶著林氏重新躺下,又替她蓋好了被子,這才出了房間。
高嬤嬤一直在門外守著,見她出來,當下便迎上來,笑道:“小姐可要回去了?老奴讓丫鬟送您吧。”
施妙魚擺了擺手,強笑道:“不必了,母親睡下了,嬤嬤先別進去打擾了。”
見高嬤嬤應了,施妙魚這才朝著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知道,今日這些真相驟然告知母親,母親必然大受打擊。可是不破不立,若是真的能夠因此讓母親跟施慶松和離,她心里的傷,遲早能夠隨著時間撫平的。
至于施家的人,她必然叫他們挨個償還自己曾犯下的罪孽!
到了第二日,施家果然大張旗鼓的貼出了告示,賞銀千兩找大夫來治施妙柔的臉。
得知這個消息,施妙魚冷冷一笑,這施慶松倒是還真舍得下本錢。只可惜,施妙柔這張臉,天底下知道解毒法子的人可不多,且拖延時間越長,后續解毒越麻煩,副作用也越大。
由著他折騰去吧。
不想她才打定了看好戲的主意,就見采荷嘟著嘴走了進來,有些不滿道:“小姐,有人送請帖。”
施妙魚接了帖子一看,頓時便氣樂了。
是陸江榮。
那張請貼上措辭華麗,滿篇下來都是在表達一個意思。秋高氣爽,適合賞花。
她這位好夫君,還是如同前世一樣的會鉆營啊。昨日才見了面,今兒就迫不及待的要請自己去賞花了。
見施妙魚唇角帶笑,采荷頓時擔心不已,蹙眉道:“小姐,您可不能去啊。那位陸公子,看起來就不像什么好人。”
雖說他救了自家小姐,可她總覺得這人的鉆營心思都寫在了臉上。
實在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