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在一天天的變熱,一切情況既沒有比以前變得更好,也沒有比以前變的更壞,崔真真一如既往堅持向張慕的辦公室跑,而李小午依然對誰愛理不理,不過總算她不再讓張慕坐在她的副駕駛上,這讓張慕多了些安全感。
但麻煩卻增加不少,因為她開始越來越多的去杭州購物,這讓張慕在路上花的時間越來越長。
更可怕的是她讓張慕陪著旁邊,拎包以及提供意見,全副武裝越野二十公里創下連隊紀錄的張慕,竟然第一次逛街走路累到兩腳酸軟。
看著李小午踩著兩個細細的高跟在旁邊有節律的移動,興致勃勃、全無倦意,張慕只覺得心里一陣陣的發怵。
李小午總讓張慕發表意見,但張慕覺得好看的衣服,李小午大都嗤之以鼻,笑他土包子。
笑歸笑,李小午卻基本上會把張慕特別贊賞的衣服都買回去,然后穿在身上出來晃悠晃悠,還去問許辭衣服好不好看。
張慕心里想,怪不得許辭對李小午高山仰止,自己完全只能頂禮膜拜了。
幻雪依然找不到蹤跡,為此張慕還專門請露露吃了兩次飯,可是她什么情況都不知道。
幻雪就象暗夜而起的霧一樣,突然飄過來讓張慕迷蒙空幻,又突然消失而不見,一切如同一個長長的夢,夢的感覺無比完美,但醒來后一切都空空如風,再也找不到半絲蹤跡,讓人懷疑曾經經歷的一切究竟是真的或是假的。
但是自己的鼻中依然留著她的香味,自己的眼中依然流動著她的眼波,“既見君子,云胡不喜…”被張慕壓在枕頭底下,幾乎揉碎了,磨爛了。
張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愛上她了,但他很確信自己想她,很想她,很想她......
但是她卻選擇消失,留下張慕時時想著她今夜又不知醉宿何處,又不知被誰蹂躪,這種暗夜的椎心裂肺每每令張慕午夜夢回,冷汗盈巾。
但張慕想不出任何可以排遣的辦法。
所以張慕又很樂意載著李小午去杭州購物,他越來越喜歡在高速公路的車縫中穿梭,只有這個時候自己才能集中全部的精神,忘卻幻雪,逃避這種來自內心的無窮無盡的折磨。
而另外的一個原因是某種錯覺,李小午在不說話的時候與幻雪有某種神似。
張慕不知道這究竟是幻覺又或是一種被稱為移情作用的心理寄托,不過張慕知道自己和李小午之間的天壤之別,所以只敢偷偷的注視,免得被李小午誤以為自己對她有非份之想。
自己這個工資來之不易,母親和妹妹也得依賴這份工資生存下去,所以,對于李小午,自己必須盡可能的尊敬著、順從著,絕不逾矩。
可是時間慢慢推移,小雨再無音信,張慕越來越失望......
也不是沒有好消息,李小午事件后兩個月,突然有一家印度公司聯系張慕求購一種叫RGPF的醫藥中間體,張慕查遍公司的業務目錄并沒有找到這個產品,只好遺憾的拒絕。
誰知道對方猶豫一下以后,告訴張慕說,長安市的楊木公司有這個產品的原料,只要進行簡單催化反應并且粹取之后就可以變成這個RGPF產品。
張慕的第一反應是遇到騙子了,但對方不管不顧,還通過MSN把整個反應流程、原料配比,催化劑、淬取劑、甚至反應溫度、壓強的資料都傳了過來。
張慕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把這件事告訴了錢學林和許辭,兩個人卻覺得楊木公司是行業內的大公司,還是全球五百強,與人串通搞這樣的騙局可能性不大。
而且經過查專利技術目錄,除了原料藥,整個產品的生產過程也不涉專利,不存在專利騙詐的可能性。
于是許辭主張喊來技術科對生產工藝進行了小試,沒想當第一次試驗就取得了成功,小樣的產品純度已經遠遠超過進口方的要求。
張慕把小樣寄給了印度公司,又試著報了個價格,半個月不到印度公司就有了反饋,一個團隊來麗科公司進行了考察,考察結果十分滿意,當場就簽訂了三年內八百多萬美元的供貨合同并且有持續追加的條款。
又過了半個月,公司收到第一單一百多萬美元的信用證,信用證完美無缺,沒有隱含條款,沒有議付陷阱,計算下來,公司的毛利超過65%,而且還有出口退稅的其他收入,算下來實際利潤可能達到75%。
一切都順利的超過最簡單的劇本,讓錢學林更覺得張慕的氣運驚人。
張慕自己也很是開心,嚴格意義上講這是才自己接到的第一個業務。
只不過整件事實在太莫名其妙了,比天上掉餡餅更讓人稱奇,但從表面來看,肯定不是錢學林干的,許辭也不象,否則兩個人演技可以拿奧斯卡了。
張慕坐在辦公室里整整想了幾天,自己在這個行業認識就這么點人,根本沒有誰會這樣幫自己?
突然間他想到,楊木公司肯定有人知道這其中的內情,所以他向許辭要求,想去一趟長安市的楊木公司,解清其中的謎題,順便也為這個業務跟楊木公司簽訂一張長期的原料采購合同,確保未來生產的原料供應。
可是這時候許辭已經準備去總公司出任集團公司副總經理的職務,沒時間來管這些小事,張慕只好去找錢學林,錢學林想了想答應了他,并且擬了一份采購協議,蓋了章,讓張慕帶去長安直接簽合同。
去長安之前,母親給張慕來了電話,張慕去年寄的十多萬元錢已經都存起來了,但是信息被當地儲蓄所的人透露出來了,現在村里許多人都知道張慕在外面出息了。
最主要是還有十多家姑娘送來照片,母親把這些照片都寄來給了張慕:“大兒,媽越來越老了,村里那些老姐妹都當奶奶當外婆了,你兩個妹妹也都住校了,媽在學校里有學生們陪著,挺好的,就是想你,想跟你說說話。
你有空時回來挑挑那些姑娘,挑中了誰,就定下來,你不在,就給我留個孫兒;有孫兒了我就退休專門教孫子。大兒,媽知道你心氣高,一般姑娘入不了你的眼,但我覺得你爸以前說的對,咱是實在人家,簡單過日子就行。
現在老房子邊上地多,今年媽就讓人替你把房子蓋了,然后你過年回來就結婚,好嗎,大兒,媽知道你這些年為媽和兩個妹在外面受委屈了,媽對不起你.......?”
母親在那邊嗚咽的嘮嘮,張慕這邊拿著手機窩在角落里止不住的流淚,張慕才發現自己關心母親實在太少了,去完長安以后必須去趟家里,而且得給母親也配一個手機了,張慕下定決心。
長安楊木集團的生產和制造基地在漢中,而集團公司和銷售總部則在長安市區,張慕站在楊木集團門口好一陣發呆,終于明白為什么錢學林和許辭輕易就相信楊木集團不可能是騙子了。
張慕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做世界五百強的實力。
幾乎小半條街全部是集團下屬的各種產業,除了醫藥公司,還有楊木化工公司、楊木能源公司、楊木設備制造公司、楊木進出口公司、楊木食品制造公司......甚至張慕還看到一塊小小的楊木飛行設備制造公司的牌子。
而且,這些并不是制造基地,而僅僅是各個公司的指揮中心,張慕無法想像,整個楊木得有多大......
從事銷售這兩年以來,張慕也算是到過不少的大企業了,但是從來沒見過一家企業的總公司規模可以比得上楊木公司的那怕百分之一。
于是張慕開始惴惴,在與楊木公司聯系人的約定中,楊木集團董事長李延安將親自接見張慕,與張慕商議合約續訂的事,可現在張慕心里再沒有半點底氣,這樣的龐然大物的老大,會跟自己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小業務員嘮些無關緊要的事?
一個獅子會與一個螞蟻去商議螞蟻窩邊那丁點肉渣的歸屬的事嗎?
張慕在楊木大廈門口猶豫了半天,最后,心一橫,牙一咬,死就死了!。
幸好這段日子以來,李小午時不時的“指點”讓張慕的衣著已經得體不少,不復三年前的那股子“土味”,尤其是張慕平時身姿挺拔,肌肉結實,英氣勃勃,頓時讓前臺的接待小姑娘平添了許多好感。
可是小姑娘還是不信,董事長推掉一切應酬,花了整個上午時間單獨接見的人會是眼前這個小伙子,有點太平凡了吧?枉自已和前臺幾個小姐妹猜了一上午是那個衙內駕到了,莫非這是哪個豪門公子玩平民風格?
她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把張慕打量了好幾遍,實在看不出眼前的人有什么特別之處,張慕被看的莫名其妙,心虛的自已前后左右檢查了幾次,好象衣服上也沒沾東西啊。
尷尬之中,25層的電梯停在了13層,張慕頓時大跌眼鏡,選擇7、8、9、11、16、18都不稀奇,第一次看到有領導把管理層辦公室放在13樓的,這讓張慕感覺到自己將要見到的這位大人物肯定是一位不按常規套路出牌的主。
果然,一進辦公室,張慕更證實了自己的感覺,全木結構裝修、國旗、地球儀、一幅天下為公的題字、布滿一整面墻的書架,尤其是桌上的一個20口徑高炮彈殼改的模具,一把折彎的三棱軍刺,撲面而來的騰騰殺氣讓張慕覺得自己進的是部隊師首長的辦公室。
不知不覺間,張慕開始走正步,昂起頭,挺著胸,站到了李延河的面前。
“嗯!”李延河沒有給張慕看座,但適當的表達了自己的滿意:“雖然退了伍,但軍人儀容沒有丟,很好。別覺得我對你不客套,我肯定有讓你站著的資格,把你帶來要簽的合同先給我看看。”
張慕應聲道:“是。”把合同遞給李延河。
他是真的緊張了,眼前這個表情嚴肅的中年人帶給他強烈的上位者的壓迫感,尤其是他身上所散出的氣勢讓張慕相信這個人絕對是從尸山血海中爬過來了,甚至他感覺在某個地方似乎有什么東西正瞄準著自己,讓他不敢稍作移動。
他在一旁站的筆直,大氣都不敢喘,額頭上微微有汗滲出來。
“這份合同你認真看過沒?”李延河淡淡的問道。
張慕搖了搖頭,答道:“這是我們總經理親自擬的合同,我大致看過,但不是很認真,董事長如果覺得有什么問題我們可以商議著修改。”
李延河緊繃著臉道:“小伙子這個習慣不好,你已經不是在部隊,部隊里要絕對服從上級,職場中要學會質疑上級的決定,不管是任何人擬的合同,發的文件都要認真研究,否則是要吃大虧的,這個合同先留在我這兒。
你去跟你們負責人探討一下,明天我沒空,后天上午十點鐘再來這個辦公室續議合同的事,今天到此為止,你先跟她去休息吧。”
他轉頭對帶張慕上來的小姑娘道:“你跟辦公室通知一下,安排這位張經理去雁回酒店休息,小套房標準。”然后他完全不征求張慕的意見,揮揮手就把他趕出辦公室。
一切跟設想的完全不一樣,張慕徹底找不到北,他機械的跟著前臺小姑娘移動著,腦中亂亂的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思考。
張慕不知道他從辦公室出門那一刻,李延河立刻把繃著的臉松了下了,露出了壞壞的笑容,他抖手打了一個電話:“魚已經上鉤了,而且還是有人暗助的。”
電話中回道:“評價如何?”
李延河回復:“是個傻小子,也是個好兵。”
電話里松了一口氣:“傻小子好對付,先把人弄過來,肯定有辦法。“
李延河搖了搖頭:“這種事情上,越是傻小子可能越不好對付。不過現在有個機會了,走了一步看一步吧。”
李延河掛了電話,自言自語道:“確實是個好兵,我只是拿出點以前戰場指揮的氣勢,他居然立刻感覺到了,真是天生的軍人的料啊,可惜我已經不帶隊伍了,你也不在部隊了。”
想到這里李延河有點情緒低落,他習慣的看了看那把三棱軍刺,在血槽的底部,泛著淡淡的暗黑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