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去,此地空余無盡的枉然。彩蝶紛飛,驚落了一地的碎花。你生時如此炫彩多姿,死后也該體面的長眠不醒,舜英是真心希望彩蝶能夠如愿,忘了那塵世的紛擾,安然,睡去。
就在眾人欲散去之時,一位慕容家的家仆匆匆來報,只見他氣喘吁吁的跪在阮氏面前,說道:“夫人,不好了!府里出事了!”
阮氏仿佛受了晴天霹靂般的心痛,春竹輕輕的用手帕替她擦著額角間不停冒出的冷汗。
王氏則是站在阮氏身后不遠,她剛剛還因為沒有能夠一把將阮氏推進萬劫不復之地而懊惱呢,現在又聽到慕容家出事了她當然是在繼續盤算著報復的機會的。
管家很是奇怪,也跟著吃驚起來,他問道:“快快說來,府里到底怎么了?”
家仆顯得很害怕,他還顫抖著身子,可是就是結巴著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眾人一聽,這慕容家最近真是禍事不斷啊,現在這家仆又來告知又不好的事情發生,是不是觸了霉頭了?
阮氏愣了半天只能說出兩個字來:“回府!”
劉秀,作為那位慕容家的“新晉”姑爺,他當然是責無旁貸的。讓手下收拾收拾著也準備跟著過去慕容家看看了。一來他是地方官,沒人敢對他說三道四,二來他的對象是舜英,這更加沒人敢質疑兩人了…因為,他們對舜英根本就不認識!
慕容家的人坐著馬車快馬加鞭的趕回去,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便是那悠悠蕩蕩的吃瓜群眾隊伍了。他們或是好奇,或是哇猜疑,總之,一切能和慕容家沾邊的點滴都被挖出來了。流言蜚語,一時將慕容家推向了言論的高峰。
而這么一個百年世家,先后經歷了無數風雨也是可以坦然面對的,就是這次仿佛有點力不從心了。
馬車回到了慕容家的時候,阮氏已經是疲憊不堪了,她用手帕擦著眼淚,而春竹則是在勸說她,一路上吵吵鬧鬧的,好不容易才回了府,阮氏便迫不及待的沖進去了。
“夫人,您慢些啊!”春竹喊道,可是阮氏哪里聽得進去,她不顧一切的往祠堂跑,因為直覺告訴她,在祠堂那里又不尋常的事情會發生。
家仆們看著幾近失控的夫人,心里也是焦急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快把夫人攔住!”管家突然喊道。
因為他是剛剛得知祠堂里的消息,一時激動便只能讓人將阮氏給攔住了。就在家仆們沖上去的時候,阮氏已經來到了靈堂了…這里香火撲鼻,全是沖人的味道。
她突然停住了,管家趕忙跑上來,說道:“夫人,沒什么事的,都是那小廝胡說。您也累了快回去歇息著吧。”
王氏也帶著丫環瓔寧跟了上來,她看到阮氏如此的傷心,自己更是得意極了,笑道:“同叔,夫人怕是心里懷念著什么呢,您何不讓她進去看看呢。”
管家白了她一眼,沒錯,眼里就是那直接的厭惡。王氏內心有些怒氣,不就是慕容家的一條狗而已,他竟然也敢瞪自己?
王氏扭曲這那張蛇精臉,又剛好想帶著丫環瓔寧進去,每曾想卻被管家一把給攔下了。
“王姨娘,您不能進去!”管家喝道。
王氏更是生氣了,一個小小的家仆也敢對自己如此放肆?她就偏要進去了!
管家欲上前將人攔住,卻不想被王氏一個錯身便從他身后繞過去了。她不顧一切的想要看看里邊是什么,可是當她看到只是一具滿臉是血且躺在地上毫無聲息的時候,她出來白了管家一眼。
王氏出來了,臉上是面無表情的。路過管家的時候還不忘了給他擺臉色看看。管家嘆息,難道…女子真的可以這么無情么?
一旁發呆的阮氏也有了好奇心,就在管家還在想著王氏的為人時,她也進去了。
突然,她抱頭痛哭起來。
“老爺…老爺您快醒醒啊!您怎么啦!來人啊,給我請大夫過來啊!”阮氏慌忙喊道。
管家搖搖頭,這讓王氏更是奇怪了,為何阮氏要叫那個死掉的男子叫做老爺…莫非?
她也立刻再次跑了進去,她愣愣的看著地上的人兒,淚…無聲落下,她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啊!他好像是倒在血泊里,然后安靜的睡著了。臉上雖然又倦態,可是那也沒事了。他就是這樣拋妻棄子離開了,他啊,他啊!
管家搖頭嘆息著,又將阮氏拉開,說道:“春竹,快把夫人扶回去歇著,這兒血腥味重。”
春竹應聲,剛想過去將阮氏扶起來的時候,卻不想被她一把推開,自己直接撞到了那棺材的一角上。疼痛讓她淚眼模糊起來,她忍!呵,昔日不給自己好臉色看的負心男終于死了,心里沒有半點的憐惜,反倒是覺得有些大快人心!
管家好心的將春竹扶起來,不再理會阮氏這個喪失理智的女人了。
“來,這是上好的金瘡藥,早晚各涂抹一次,不會留疤的,近來可要好好照顧自己。”管家吩咐道,眼里充滿了愛憐。
春竹以為自己不會再感動了,可是管家遞給自己那個小藥瓶的時候心里還是會有感慨。每個人都不容易,沒有人有義務一定要對誰好。別人能給自己一點恩情已經是大大的確幸了,她很是感激。
管家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笑道:“春竹近來都長個了,歲數大了找個時間我和夫人說說讓你出府去吧。”
“同叔…。”
“怎么了?難道你還想在慕容家當一輩子的丫環不成?”管家打趣道。
春竹連忙搖搖頭,破涕為笑。
管家語重深長的嘆了口氣,眼里有些無奈。“你說這夫人性子奇奇怪怪的,我真擔心她日后稍不順心就會打罵于你,所以還是早點讓你出府去吧。”
春竹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就是呆呆的看著這個如同父親一般的管家發呆。
管家笑笑,又說道:“可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春竹心里一驚!家?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家啊!自打很小的時候就被送進來了,五歲便開始做事了,如今起早貪黑的日子也過習慣了。但是她卻不知道自己竟然還會有家,生活啊,吃得苦夠多了,突然來了點甜的,自己都快不知道那是甜的味道了。
自小嬤嬤就告知自己,自己沒有家。是慕容府里的人給撿回來的,想必那個撿自己回來的人就是同叔吧。
管家抬頭看看茫茫的天際,突然感覺時間過的真快啊。他倒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將這個小姑娘帶回來的樣子,她是那么瘦小,那張薄如紙片的臉上有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很是有神。
“你一定不記得了,我也是后來才打聽到你的家的。都怪我,一直沒有時間告知你這件事情。”管家說道。
春竹緊緊的盯著他,她聽著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與自己有關的字。
“前幾天,我偶然看到有一對老夫婦在街口求人,出于好心我便給他們一些點心。沒曾想,他們對我那是一步三跪的,后來慢慢了解到,他們十年前丟了一個女兒。”
“唉…那個孩子吧,她當時腰間系著紅色的瓔珞,有一雙吸引人的大眼睛。而且,她那時候還穿著破爛的黑色衣裳。我一想,那就是你了吧。”
春竹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真的還有家,而且還有家人啊!這是何其令人感到開心的事情,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姑娘,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人在想念自己、記掛自己。
“同叔,你說的都是真的么?我真的有父母?”春竹問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得到了不好的答案會失落。
管家笑笑,又說道:“有,他們一直在城外等你,過幾日我便讓你回去吧。是我帶你回來的,也應該由我將你帶回家。”
家,春竹以為自己這一世都不可能和這個詞有所關聯的。畢竟,她成了無家可歸的孩子已經十年了。小時候的事情已經記不清楚了,唯一能記住的就是腦海里的那支竹簫,不過也只是殘影罷了。她不以為那是真的存在的東西,如今同叔親口告訴她,她居然還有家,而且還有父母,她又開始懷念那支竹簫了,悠悠楊揚的聲音一直縈繞在耳畔,那是最悅耳的聲音了。
同叔可憐她,不想讓她太過于難過,他輕輕的將春竹的衣袖掀起來,露出來的竟然是青一塊,紫一塊的肌膚,他憤怒啊!
“這是誰干的?”
他剛剛便看到春竹會在無意間摸一摸自己的手臂,沒曾想,原來真是受傷了,而且這絕對不可能是自己弄的,那個幕后黑手真是踐踏人啊!
春竹拼命的搖頭,她不像給管家再繼續添麻煩了,所以只能強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