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瑯,有我在,莫怕!”謝瑯華剛才榻上坐起,崔慍便大步走了進來。
他的房間與謝瑯華的房間緊緊相鄰。
房中燃著一盞昏黃的燈,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他面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看著謝瑯華的雙眸格外的沉靜。
謝瑯華起身下了榻,因著出門在外她只是和衣而睡。
她凝神看著崔慍,眼中拂過一抹擔憂。
崔慍看著她勾唇一笑:“無妨,只是些宵小之輩,你無需擔憂。”
“嗯!”謝瑯華輕輕的點了點頭,心中卻不是這樣認為的,若只是些宵小之輩,何需驚動崔慍,崔大和崔二便收拾了。
她抬頭朝外看去。
月色清幽,江面上波光粼粼,甲板上人影閃動,刀光劍影殺氣畢露,不過片刻,空氣中便多有一抹血腥味。
謝瑯華從雜亂的腳步聲辨別出來人至少不下數百人。
劍起劍落,他們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顯然受過專業訓練,專門為殺人而生。
謝瑯華面上閃過一抹凝重。
“大小姐。”就在那時春桃走了過來,顯然她也被驚醒了,她臉上散落著一抹驚恐,眉頭緊鎖一瞬不瞬的看著謝瑯華,見崔慍也在面色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夜幕與夜沉也在與刺客廝殺。
“莫怕,不會有事的。”謝瑯華看著春桃輕聲說道。
春桃看著她點了點頭。
崔慍出門在外自然也是帶著部曲的,明面上雖然只帶了十數個人,可以他這樣的身份,影衛自然也是不少的。
謝瑯華雖未見過他的影衛,但整日跟他待在一起,從細微的呼吸聲聽出他身邊的影衛至少不下百人,能與他隨行的自然都是崔家的精衛。
春桃上前給謝瑯華與崔慍倒了一杯茶。
崔慍輕抿了一口,看著謝瑯華勾唇一笑說道:“阿瑯,等到了榮陽,我再為你作一副畫,這次我要掛在浴室,這樣便是沐浴的時候也可以看著你了。”
謝瑯華一眼朝崔慍掃去,臉上帶了一絲怒意,皺著眉頭說道:“你無恥!”
“我向來無恥,你今日才知道嗎?”崔慍也不惱怒,他笑瞇瞇的看著謝瑯華。
不知怎的謝瑯華那顆懸著的心竟無端平靜下來。
連春桃也不似方才那般驚慌了。
謝瑯華懶得開口。
崔慍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目不轉睛的嘖嘖嘆道:“阿瑯,等回去以后,我親自去你家提親如何?你說你親也被我親過了,自然只能是我的人了。”
春桃難以置信的看著崔慍,眼睛睜的大大的扭頭朝謝瑯華看去。
“莫要聽他胡言亂語!”謝瑯華面無表情的說道。
“我哪里胡言亂語了,我說的分明是事實。”崔慍瞇著眼說道。
“咚…”就在那時船身猛地搖晃了一下。
崔慍面色一沉抬頭朝外看去。
謝瑯華與春桃也是一驚。
“郎君,不好了,船底漏水了。”崔大一臉凝重大步走了進來。
他身上已然掛了彩,只是因著穿著黑色的衣物不太明顯罷了。
崔慍抬眸朝崔大看去,沉聲說道:“把備用的船只放下去,準備棄船。”
崔大看了崔慍一眼拱手離開。
空氣仿佛凝結了一般令人窒息。
崔慍扭頭朝謝瑯華看去,謝瑯華臉上的擔憂顯而易見。
她幾乎想都不用想便知道這些人是沖著她來的。
這世上還沒有幾個人敢與崔家六郎為敵。
“你可是怕了?”崔慍看著謝瑯華勾唇一笑,面上沒有分毫擔憂。
謝瑯華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輕聲說道:“我只怕會連累你們。”
崔慍眼光一凝,聰慧如她果然已經猜到這些人是沖著她來的了,他淡淡一笑“阿瑯,我只需你記得,我說過的話。”
謝瑯華一言不發的看著崔慍。
崔慍一字一句的說道:“生也好,死也罷,我都不會丟下你的。”
“郎君,備用的船只皆被人鑿漏了。”崔大臉色陰沉的走了進來,臉色比方才還要難看幾分。
他們可是身處長江之中,若沒有船只,便是會水只怕不等游到岸邊已然筋疲力盡,只能葬身長江之中了。
“那便殺光他們,搶了他們的船,此乃長江不遠處定有船接應他們。”崔慍漫不經心的說道。
船已經在下沉了,且速度極快。
“阿瑯,跟我走!”崔慍牢牢握住謝瑯華的手,右手多了一把劍,眸光一凝,拉著謝瑯華大步朝外面走了出去。
事態緊迫謝瑯華沒有掙扎,此刻可不是任性的時候。
春桃一步不離的跟在謝瑯華身旁。
甲板上已然滿是殘破的尸身,清幽的月光下暗紅色的觸目驚心。
春桃忍不住有些顫栗。
崔慍與謝瑯華一出來瞬間吸引力所有刺客的目光,他們好似商量好一般瞬間轉移目光,朝崔慍與謝瑯華殺了過去。
崔慍的人掛彩的不在少數,而那些刺客仿佛殺之不絕一般,不斷有人從江中跳上來。
這是謝瑯華第一次見崔慍動手,所有刺客有意避開崔慍,招式凌厲的朝她殺來,意圖很明顯他們要殺的只是她。
崔慍是崔家六郎,他們還不想惹上崔家。
崔慍一襲暗紅色的衣袍,他衣袖翻飛,手中握著一把細長的劍,劍身發烏卻是寒光閃動,他速度極快,劍起劍落,不停的有人倒在他腳下。
他雙目微瞇,嘴角微微上揚,臉上勾勒著一抹邪魅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栗。
有溫熱的血落在謝瑯華臉上,她不敢有一絲松懈,生怕拖了崔慍的后腿。
崔大在一旁護著春桃。
江水已然沒過船身,眼見就要淹沒甲板,謝瑯華不由得慌亂起來。
崔慍卻是緊緊的握著她的手,霸道且固執的帶給她一種別樣的溫暖。
數百人的圍攻之下,崔慍的人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來。
“棄船!”水已經沒過甲板,崔慍一聲令下,拉著謝瑯華縱身跳入江中。
“春桃!”入水的那瞬間,謝瑯華厲聲喊了一聲。
崔大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拉著春桃縱身跳入江中。
謝瑯華是會水的,可也只局限于深宅后院之中那種波瀾不驚的人工湖,江面上波濤洶涌。
入水的那瞬間一個浪打過來,謝瑯華猛地嗆了一口水,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咳咳…”
崔慍一把將謝瑯華擁入懷中,江面上星光點點,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水下竟也埋伏了刺客。
謝瑯華與崔慍一入水便被刺客團團圍了起來,一柄柄長劍在水中閃動著刺目的寒光。
謝瑯華只覺得刺骨的冷,她面色煞白,忍不住顫抖起來。
崔慍一手抱著謝瑯華,貼在她背上的手為她渡去絲絲熱氣,謝瑯華臉上稍稍恢復一點血色,崔慍一手飛快的揮舞著手中的長劍。
“阿瑯,莫怕!”他雙目森寒透著猙獰的殺芒,一面溫柔的對著謝瑯華說道。
謝瑯華抬頭朝他看去,只看見他面容深邃的側臉。
“崔慍,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我不能連累你陪我一起赴死!”
“我說過了,我與你生死與共!”崔慍一口拒絕了謝瑯華。
他勾唇一笑,臉上閃過一抹邪魅的笑。
夜色彌漫,滾滾長江之中,崔大崔二還有崔慍的那些影衛,一入水便與崔慍走散了。
置身長江之中即便不游動,水也會推動人順水而下。
“嗤…”一道寒光閃過,崔慍暗紅色的衣袍被人撕開一個口子。
溫熱的血灑在謝瑯華臉上,謝瑯華猛地一怔,目不轉睛的看著崔慍喊道:“崔慍,他們要殺的只是我,我求你趕快離開吧!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說話同時,謝瑯華按著方幻云教她的法子試著催動內力,可任由她如何催動,體內一絲內力都沒有。
“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赴死!”崔慍飛快的看了謝瑯華一眼,衣袖翻飛手中的長劍寒芒吞吐,下手越發狠辣。
可他一個人不管如何厲害,又帶著謝瑯華如何是上百刺客的對手。
謝瑯華凝神看著他,眼中閃過一抹決絕。
人不能太自私!
崔慍與她有恩,她如何能讓他陪她一起赴死!
“嗤…”就在那時崔慍背上又中了一劍,他抱著謝瑯華的手臂一僵,臉上戾氣翻騰。
謝瑯華鼻子一酸,落下淚來,她緊緊抱著崔慍,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抱他。
崔慍心中一動,低頭朝她看去。
謝瑯華對著他嫣然一笑:“崔慍,我不能連累你陪我一同赴死,若是可以替我照看母親與阿恒一二。”
謝瑯華說著,猛然推開了崔慍。
崔慍瞬間睜大了眼:“阿瑯不要!”
他聲音中滿是驚恐,伸手就去抓謝瑯華。
一個浪打來,崔慍只抓到一把冰冷的江水。
只一瞬間,便沒了謝瑯華的身影。
“阿瑯,你在哪里?”崔慍聲音帶著顫抖,雙眸染上一層血色。
果然,謝瑯華一消失,那些刺客很快便散去了。
“郎君。”聽著崔慍的嘶吼,崔大和崔二坐著從刺客手中搶來的小船奮力朝崔慍劃去。
“郎君快上來吧!”崔二朝崔慍伸出手來。
春桃也在船上,她滿目驚恐的看著崔慍,顫栗著說道:“我家大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