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劉鴻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指揮使大人,太上皇于十一月二十二日夜陷入昏迷,經太醫院院使齊銘等諸位太醫診治,亦不曾蘇醒。
錦衣衛同知梁大人覺得此事事關重大,為免消息泄露,便著卑職親自前來稟報。”梁可望解釋道。
劉鴻漸只聽了梁可望的前半句,瞬時變了臉色。
“牛壯,備馬,本王要立即回京!”劉鴻漸大聲道,邊說邊從衣架上取過風衣。
“大人何故如此著急,現如今川蜀之地仍在下雪,山地本就難行,至少等雪停了方好些。”剛一出門,秦翼明聽得劉鴻漸要回京,勸阻道。
“不行,本王有要事,必須馬上回京,著人帶路!”劉鴻漸瞪著眼睛對秦翼明怒道。
“末將得令!”秦翼明見劉鴻漸臉色不對,雖不知京城究竟發生了何事但也不再勸阻。
趕赴東南沿海的白桿兵都被留下駐防,劉鴻漸來川蜀時只帶著三百親衛,入川難,出川也不易,外加上大雪封山,沒個熟識路況的根本不行。
一聲令下,五百白桿兵只一刻鐘功夫便在石砫城外集結,秦翼明身著盔甲立馬與陣前。
“走!”劉鴻漸帶著三百親衛騎馬自城中而出,行至秦翼明部前也不逗留,一聲令下八百余騎兵向東北方向奔去。
石砫位于川蜀東部,正北便是川蜀與湖廣交界夔州府,過了夔州府再往東便可一馬平川。
但是難就難在這最初的一段川路,大雪封山之下到處一片白茫茫,不少陡峭的地方都已無法通行。
自臘月初十,八百人從石砫出發,足足走了四天才趕至夔州開縣。
期間有二十多人由于山路陡滑,跌落山崖,又有五十多人由于摔傷不得不各自返回。
八百士兵除卻天黑時可休息,一整個白天都在趕路,即便是吃也是在馬背上,劉鴻漸雖覺愧疚但事關緊急也顧不得許多。
到得開縣后,由于再往東便入湖廣,秦翼明與劉鴻漸道別,留下了大部的白桿兵護衛,自己帶著十數人返回。
經夔州過襄陽繼續向東北,由于嫌水路過慢,劉鴻漸在襄陽更換了新的馬匹,繼續向東北方向狂奔。
臘月二十一,劉鴻漸到達河南汝寧府。
已值寒冬臘月,北方各地休耕,雖然此地未下雪但路上行人并不多,劉鴻漸見部下都累得不行,便揮手示意將士在龍口小鎮暫歇。
入得小鎮來,劉鴻漸經打聽尋到了鎮子里一個叫李學庸的大戶,畢竟七百多號人,尋常的小客棧根本不足以補給。
劉鴻漸直接亮出了錦衣衛的腰牌,又掏出一百兩銀票,要求李學庸立即準備七百多人的飯食。
李學庸哪里見過這陣勢,早已嚇的雙腿發抖,唯唯諾諾的領命而去。
半個多時辰后,李家大院內外皆是炊煙陣陣,足足四五十個臨時搭好的灶臺在蒸饅頭。
北方多面食,而想以最快速度供應起七百多號人的伙食,蒸饅頭是最便捷的方式。
冬日里又沒那么多蔬菜,李學庸將自己家里準備過冬用的幾大壇子泡菜都獻了出來。
里里外外幾百人捏著熱騰騰的饅頭泡菜,端著大海碗盛的粥邊吃邊閑扯。
幾百人里有川軍,川軍中又有土家人、苗家人、也有漢人,外加上劉鴻漸來自順天府附近的親衛營,大院內外一時熱鬧非凡。
劉鴻漸看著這一切沉默不言,沒人知道在遙遠的京城有個老人即便遠去,而他,又不能說。
“老爺,您也喝碗粥吧!”牛大棒槌端著一碗熱粥過來道。
他知道自家老爺因何如此焦急,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能做的只是一路上保護自家老爺的周全,其他的一概與他無關。
“你吃吧,我不…”
劉鴻漸話還沒說完,只覺天旋地轉,腳下的地面忽然震顫起來,大院內端著碗扯皮的士兵都愣了一下,不少人碗里的熱粥都灑了出去。
“是地震!快!逃出這院子,去外…”
“老爺小心!”話還沒說完,牛大棒槌將手中的大碗隨手扔掉便要去推劉鴻漸。
劉鴻漸身后的院墻轟然倒塌,將牛大棒槌一起淹沒。
“王爺!王爺被院墻砸到了,快救王爺!”牛大棒槌不再,闊端虎吼一聲與劉虎不顧一切的奔向那倒塌的院墻。
地震還在持續,李家大院一片混亂,有四處奔逃尋找生路的,也有不知所措四處亂撞的。
只有劉鴻漸帶來的親衛們,要么端著槍械守護在倒塌的院墻周邊,要么手腳并用的刨著磚塊。
地面之下忽然傳來沉悶的咚咚聲,不少士兵頓覺一陣眩暈左搖右晃。
“地…地面要裂開了,快躲開——”一個士兵指著院子中間的一處裂縫道。
瞬息之間,地面的裂縫越裂越大,幾個沒來得及跑開的士兵掉落裂縫之中,其中一個士兵情急之下扒在裂縫的邊緣絕望的呼救。
奈何周邊一片天旋地轉站都站不穩,只片刻時間,這士兵身下的泥土承受不住士兵的重量掉落深淵。
整個地震持續了不到二十息時間,然而只這片刻功夫,李家大院已經被夷為一片廢墟。
四處皆是慘烈的哭嚎,有腳被院墻砸斷的,也有直接被砸死的,亦有掉落裂縫不見蹤影的,都是出生入死的袍澤,士兵們一時接受不了這突來的噩耗。
余震還在持續,親衛營護衛圈之內,闊端、劉虎等幾個大漢仍舊在院墻下刨著磚石。
寒冬臘月之下,二人額頭留著汗、雙手也刨得見了血。
“找到了!大人在這兒!”闊端忽看到磚石之下的衣襟,驚呼道。
劉虎聞言迅速跑到闊端身旁,二人齊力之下將磚石下的劉鴻漸與牛大棒槌挖了出來。
牛大棒槌趴在劉鴻漸身上已經昏迷,劉鴻漸則在士兵的拉扯之下醒轉。
劉鴻漸滿頭的塵土臉上還有血跡,坐起來晃了晃腦袋,似乎有點不太清醒。
“棒槌!大棒槌!”見眼見牛壯躺倒在地,劉鴻漸驚呼道。
剛才若不是牛壯情急之下以身體護著他,院墻最先砸的就是他。
牛壯頭上流著血,右胳膊也被砸得血肉模糊,對于劉鴻漸的呼喚并無一絲回應。
劉鴻漸顫抖著將手指探向了牛大棒槌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