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和尚兵馬不如孫元帥,威望不如柳元帥,可能與兩人并列亳州,也不容小覷。
就不知尤家是馮和尚的一步閑旗,還是也惦記滁州。
“尤家怎么辦?”霍寶道。
按照計劃,八月底九月初要打和州,到時候大軍移駐濱江,滁州留著的人馬不會多。
要是亳州兵趁機南下,那滁州后防不穩。
“一個投機的商賈,不用放在心上,可也沒必要這個與馮和尚對上,無仇無怨的,直接將人送亳州就是…”霍五痛快道。
唐光神色如常,看來是真的放下了。
霍五拍著唐光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道:“回頭我們老九來了,讓他多送幾個高麗婢,分你兩個…省心…”
“好!那老唐等著了!”
霍寶囧。
老爹這是要把高麗婢的好處安利給大家?
霍寶去看馬寨主,就見馬寨主臉上露了輕蔑。
見霍寶望過來,馬寨主嗤笑道:“莫要跟你老子學,就是面上橫!說什么高麗婢老實,不過就是顧著你…怕你心里不痛快,又怕你看不著的地方受了委屈…嘖嘖!還當你是奶娃娃呢,這操心的忒過了…”
霍寶如何不知老爹所想,卻不好聽馬寨主繼續絮叨老爹,岔開話道:“六叔,柳元帥在州府的眼線是哪家?”
“綢緞鋪張家,他家小媳婦娶的就是韓家女。”
霍寶無語。
t,敢情這家也不是省油的燈!
張家想要隨運糧隊南下,是真的進貨?
還是想要摸清糧食渠道?
或者兩者兼有?
尤家想要假借南貨鋪子排擠張家買賣,是不知死活想要利用南貨鋪子;張家這邊直接要同行,這膽子也不比尤家小。
“徒三爺之前留在身邊的使女,就是張家人…不是養女,是張老爺的幼女…”
怪不得舅舅留下了張家女,應該是曉得張家是柳元帥的人。
不拒絕張家的示好,就是一種表態。
霍寶聽了憋悶。
打仗就打仗,這些小手段實在讓人厭煩。
霍豹坐在堂叔下首,聽得這些彎彎道道,撇嘴道:“真是可笑!這打仗搶地盤靠的是真刀真槍,又不是女人枕頭風!這送個暖床的,就能翻天了?”
馬寨主對霍豹舉了舉拇指:“豹子說得對!不過是畫本子看多了,發白日夢呢,不用放心上…權當耍猴,添個樂子…”
唐光在旁,卻是愣了。
怪不得馬寨主士紳商戶人家的閨女都不要,只挑了個清倌人,這是心里有數,曉得攀上來的,都不是踏實人家,不愿意別人仗了自己的勢。
自己之前還說跟著馬寨主學,這一眼疏忽,就沾了一灘爛泥。
看來,以后真的緊盯著馬寨主行事。
午飯后,霍寶帶著霍寶去了州兵大營。
明天開始就要隨林師爺讀書,童兵這里也不能不聞不問。
至于滁州里的鬼魅魍魎,上頭一堆老狐貍盯著,就不用自己操心。
童兵新兵老兵加起來五百人,在大營西南角駐扎。
叔侄兩人來時,童軍正在操練。
新兵單列了出來,并沒有老兵一起操練。
童軍傳下的規矩,新兵操練從跑圈開始。
早上跑,下午跑。
老兵則是上午練完體,下午操練器械,或刀、或槍、或弓。
新兵蛋子們遠遠看著,口水都要流下來。
霍五偏兒子,金陵得到兩車兵器,都給兒子裝備童軍。
說是“報損”的兵器,實在是都是八成新,正當用。
“跑跑跑…整日里就跑…這啥時候是頭…”
“我想當刀兵,威風!”
“槍兵更威風!”
“弓兵好,以后不當兵了,還能狩獵哩,不差肉吃…”
新兵中有很多是曲陽少年,路上見過白衫軍出行的,還記得那個小將軍。
“聽說小將軍是咱們頭兒,第五帥的后人咧!”
“是咱曲陽人!”
仇威跟在新兵隊伍中,眼神卻仍不住往的老兵那邊去。
里面有幾個青蛇寨子弟,最差的都已經是什長。
前后不過一個半月,自己就被落下了。
之前的任性被驅逐,是仇威十幾年最大憾事。
如今得機會重新入童軍,他一定要跟上。
自己任性發脾氣,什么都頂不了。
只有自己立起來,才能真正給舅娘做主。
到時候就算舅舅只偏著新人也不怕,自己接了舅娘出來奉養,省的受那個閑氣。
舅娘養自己小,自己養舅娘老。
看著小的們操練兵器,霍豹很是手癢。
他上個月南北來回跑,負責運糧事,又開新鋪子,還得留心濱江倉庫修建,一個人恨不得掰成兩瓣,還真有些日子沒摸弓射箭。
跟梁壯要了一副弓,霍豹就射了幾箭。
第一箭只勉強著靶,后頭還好些。
眾人圍觀,卻也沒有人笑話霍豹。
誰都曉得,豹哥是童兵元老,寶爺堂侄,嫡系心腹,地位不是旁人撼動了的。
霍豹嘴有些碎,可真不是那等嫉賢妒能的性子。
他知曉自己不足之處,對霍寶笑道:“侄兒這弓兵隊長越發名不副實,也到了退位讓賢的時候…”
霍寶想想霍豹身上差事兼的太多,真沒有親自操練兵馬的精力,就招呼旁邊圍觀的石三上前:“聽說曲陽來的這一屯弓兵都不是你的個兒?”
石三抿著嘴笑,露出兩個酒窩來,沒了浮于面上的傲氣,自謙道:“就是手熟,我抓周就抓了弓,五歲開始拉弦,這都十年了…”
以石三如今尋常小兵身份,還不知滁州上層聚變,只童兵營這些操練、軍規等事,就足以讓他開眼。
這些,都是霍寶親自弄出來的。
有學問的人值得尊敬,年歲小還有學問的人…令人發憷。
石三長了見識,自然也收起之前的傲氣。
“新兵分兵后,弓兵隊伍會補到百人隊,你先掛個代百戶,兼弓兵教頭…這一百人操練好,你就去了代字…”
“尊令!”
石三激動的雙眼放光,卻沒有畏縮之意,挺著胸脯應下,興沖沖去靶場。
梁壯看了石三背影一眼,卻也不得不服。
童兵里,勇武的好幾個,真正出彩的人有數。
大家都是半瓶水,不少人連半瓶水都不是。
石三弓法,別說是壓這這邊屯長一頭,就是另外兩個弓隊百戶也不是他的對手。
寶爺雖沒有直接提弓兵隊長候選人之事,可這個時候提石三起來,就是給他機會,讓他有資格成為隊長候選之一。
從州兵大營出來,霍豹就拉霍寶去了京味樓。
這是滁州最大的酒樓,掌勺的大師傅祖上當過御廚,葉落歸根后撿起老本行吃飯,不敢直接用“仿膳”、“貢菜”等起名,卻也在牌面上點了淵源。
人人都曉得,京味樓的“京”,是京城的“京”。
霍豹早叫人來訂了雅間。
叔侄進去,霍豹就道:“上回來吃了一次,他家的炙羊腰真好吃…不知怎么炮制的,一點也不膻…還有極樂佛飯,聽說是外國傳來的…還有那個人參燉雞,用的是高麗參…里頭比大拇指還粗的人參就有兩支…還有醍醐油,是酥油做的,那是京里獨有的…”
霍寶喝著龍鳳團茶,笑著聽著,腦子里卻想著“高麗參”。
怎么忘了這個?
高麗參而補性強,可又不像人參補勁那么大。
老爹之前大病一場,脾虛肺怯,正適合用高麗參滋補。
少一時,碟碟碗碗,流水般的送進來。
眼見只有兩個少年在,上菜小二心中也納罕,卻不是那等不知趣的,依舊是恭恭敬敬報了菜名。
小菜四道,春光福字筍、醉斑鳩、桃仁鴨方、七彩菜心。
碟菜六道,如意炙羊腰、黃金肉片、清蒸鰣魚、鮑燒排翅、茉莉玉帶、紅燜鹿筋。
碗菜兩道,燴鴨私羊肚蘑,高麗參燉山雞。
點心兩道,火腿花卷,蘿卜絲餅。
飯時一道,就是那極樂佛飯。
醍醐油兩碗。
滿滿一桌子,叔侄兩人都住了話頭,開動。
霍豹提過的炙羊腰果然好吃,又滑又嫩,上面撒了孜然,這可是這時候極難得的香料。
所謂極樂佛飯像后世的羊肉手抓飯,就是里面加了各色香料,味道更濃郁,吃的時候再配上放了大量香料的羊肉湯。對于中原人來說,這確實是異域風味了。
醍醐奶白色略粘稠,除了沒有酒味兒,口感像后世的甜酒百利甜。
霍寶喝著,只是尋常。
霍豹卻極喜歡醍醐,一碗不夠,又叫加了兩碗。
叔侄兩個都是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又有霍寶的“飯桶”屬性。
半個時辰下來,已經是碟光碗光。
霍寶只覺得渾身暖暖的,越發看好那高麗參的藥力。
霍豹則是摸著肚子,打著飽嗝:“跟寶叔吃飯,就是香…”
霍寶哭笑不得,叮囑道:“吃多傷身,下回吃飽就好,又不是比誰吃的多?”
霍豹“嘿嘿”一笑。
對于自己沒有遺傳到祖宗的大力氣、大飯量,他多少有些不甘心呢。
稍稍緩口氣,霍豹招呼小二上來結賬。
霍寶問起高麗參,想要從酒樓這里直接買些。
小二躬身道:“小的不好做主,小爺稍待,小的喚我們掌柜上來。”
霍寶點頭,小二轉身出去了。
少一時,掌柜的上來,笑面菩薩模樣。
“本店的食材,老客也有外帶的…只是這兩年地方不太平,高麗商人來的少了,高麗參價格也起來…進價從早先十五兩一斤,已經漲到二十五兩一斤…我們庫房還有四斤半,小爺想外帶,我們就轉二斤出來,直接原價就好…”
霍寶道:“那就謝謝掌柜的了!”
他荷包里就有大小不同的金元寶,摸了一大一小出來,總共是六兩:“你們是買賣人家,占了你們食材,也沒什么可答謝的,剩下請大家吃茶!”
掌柜的沒有推卻,叫人取了高麗參來,客客氣氣的受了金子。
叔侄兩個酒足飯飽,可這一日滁州城里食不下咽的人還真不少。
滁州城里,說得上來的士紳商賈人家,除去酒坊尤家、綢緞張家,都收到州衙送來的請帖。
后日酉初,滁州兵元帥霍五爺在州衙宴地方父老。
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等這帖子也等了兩日。
可帖子上,還專門標注,讓大家攜家中兒郎前往。
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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