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孟德,不惜損兵折將,只為假戲真做。使呂布、陳宮,深信不疑。如此,虛實之計,成矣。
三日晨。
果見曹軍大營,已繞環渠,鋪成軌路。機關兵器,也已連夜就位。
此時,再擊鐵軌,已無意義。
曹孟德一夜辛勞,搶占先機。且比起船臺所置,弩炮、霹靂發石車,兵器單一。出自薊國將作寺之機關兵器,林林總總,五花八門,深得演武兵器之精要。且斷難擊毀。便有損毀,營中輔兵,亦可趁夜修復。翌日再擊。總之,與船臺相比。機關兵車,更有勝算,無疑。
鏖戰三日,話不多言。
三通鼓罷,霹靂對發。
兵車、船臺,皆被擊中,各有損傷,亦皆無大礙。
仰見火石呼嘯,煙柱逆襲。飛火四濺,煙熏刺鼻。轟聲如雷,不絕于耳。呂布心中震撼,無以復加。謂天威浩蕩,人力莫及。正如眼前這般。
縱有萬夫不當之勇。火石迎頭轟下,亦難逃一死。尸骨無存。此時再言勇冠三軍,皆成笑譚耳。
鏖戰正酣,忽聞鳴金。前陣慌亂,后陣騷動。
呂布怒叱:“何人鳴金。”
“乃出軍師。”便有斥候,急來通報。
“因何收兵?”既是陳宮所為,必非無的放矢。呂布忙問。
“將軍回營便知。”斥候答曰。
“哼!”呂布強壓怒火,撥馬回營。
壽春城頭。見呂布大軍,卷旗回營。便有心腹來報:“呂布,聞金而退!”
譙樓之內,袁公路深長一笑:“依計行事。”
“喏!”
城南大營。呂布奔沖入營,翻身下馬。大步流星,掀簾入帳。
“軍師何在。”
“將軍。”陳宮面色凝重。
“何事鳴金?”呂布心中一沉。
待屏退左右,陳宮耳語告知:“下邳已為陳元龍所破。”
“嘶——”呂布倒吸一口涼氣。待穩住心神,又切齒言道:“陳元龍,賊臣謀逆乎!”
陳宮目露悲切:“陳元龍,湖海豪士,豈為賊臣。”
念及城中妻兒,呂布六神無主:“為今之計,該當何為?”
陳宮已有定計,正欲和盤托出。忽聞帳前來報:“袁術遣使營外。”
“嗯?”饒是陳公臺,亦未能窺破:“袁術,所為何來。”
“不見。”呂布心慌意亂。
“且慢。”電光石火,陳宮似別有所悟:“將軍,當見。”
“也罷。”呂布雖心氣難平,亦納陳宮之言。
有頃。淮南使者,趨步入帳:“拜見,呂將軍。”
“袁公路,所為何來。”直呼其名,足見呂布心中煩躁。
“請將軍過目。”使者恭謹有加。
呂布取袁術手書,草草一觀。登時火冒三丈,拍案而起:“袁術匹夫!”
便要拔劍,將使者斬于帳下。
“將軍不可!”陳宮厲聲言道。
“公臺且看袁術所為。”呂布怒不可遏。
陳宮忙取書信一觀,不由先驚后喜:“如書中所言。說陳元龍襲下邳者,竟是袁公路?”
“然,也。”淮南使者,驚魂未定。
“哈哈哈…”聞此言,陳宮撫掌大笑。
“軍師何故發笑?”呂布不解。
“若出曹孟德,徐州危矣。若出袁公路,徐州存矣。”陳宮答曰。本以為,說陳元龍偷襲下邳,必出曹司空。不料竟是袁公路。若陳公臺所暗通之人,乃江東二袁,徐州當可保全。
陳宮笑罷問道:“袁公路,何所求。”
使者肅容答曰:“我主言取下邳,乃不得已而為之。只需…”
“如何?”呂布怒問。
“只需呂將軍,助我主,共破曹軍。下邳當完璧奉還。”
“哦?”聞此言,呂布亦稍得心安。與陳宮四目相對,似又改心意:此時行反戈一擊,亦未嘗不可為。
素知呂布心性,陳宮示其稍安勿躁。
此中存疑。
陳元龍,乃出徐州豪族。素有守土之功,卻無四方之志。且心向天子,漢臣自詡。何曾與袁術,暗中茍且。
然此事,如此隱秘。若非早有所謀,壽春孤城一座,交通斷絕,袁術豈能先知。
陳公臺,苦思無解。遂言語相試:“袁將軍,何與陳元龍共謀。”
“唇亡齒寒。”淮南使者,一語中的。
“啊…”陳公臺,幡然醒悟。
謂“一語驚醒夢中人”。正因陳元龍,出身徐州士族,保全州土,拳拳之心。且又足智多謀。必窺破陳公臺之計。知曉,袁術必敗,徐州大軍,必與曹司空,連兵討袁。故才與袁公路暗中茍合。不欲徐州易主。更不欲,群雄被滅。坐視曹司空,一統關東。
設身處地,陳登心意,陳宮自能體會。
須知,曹司空乃出黃門內官。與世家并不同心。單憑唯才是舉,便可知一二。陳登,乃出世家。家門亦是徐州豪族大姓。與關東世家,同氣連枝,休戚與共。暗通淮南,共御曹軍。可比二袁奉合肥侯,割據江東。皆為存世家之勢也。
“如何?”其中內情,呂布如何能知。正如陳宮,假呂布“虓虎之勇”,憑自身“英奇之略”。力保徐州不失。亦為與曹司空,抗衡關東也。
只是,比起陳公臺,隱忍不發,厚重之風。陳元龍湖海之士,豪氣不除。知呂布欲聯手曹操,故行“兵諫”。
“使者且回。”陳公臺,已有定計。
“喏。”淮南使者,大難不死。
“如何?”呂布又問。
“元龍所慮,徐州不保。”陳公臺私語相告:“當詐言班師,解元龍心憂。”
“元龍,背主乎?”呂布不解。
“非也。”陳公臺,以己度人:“‘初,鬻拳強諫楚子,楚子弗從;臨之以兵,懼而從之’。《左傳》以鬻拳兵諫為愛君也。陳元龍效楚之鬻拳,故行兵諫是也。”
“善。”呂布這便心安,轉而又問:“如何,詐言班師?”
“下邳被破,家小不保。時不班師,更待何時?”陳宮眼中,精光一閃:“可將袁術手書,傳于曹營。此去,當無憂矣。”
知陳登暗通袁術,奇襲下邳。曹孟德自會放徐州大軍歸去。待呂布撤軍,獨剩曹司空,血戰壽春。縱得勝,亦損兵折將,元氣大傷。
“善。”呂布遂納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