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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5 明日稱朕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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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光大亮。

  薊王傳召比二千石及以上,國中重臣,專開朝議。

  “主公,何其急也?”藪東守樂隱,不解發問。

  “未可知也。”遼海守郭芝,搖頭慨嘆。

  眾二千石守,皆嘆氣不止。甄都天子,已遣使北上。不出三日,可達薊都。尊父為太上皇帝,加無上將軍。一日之差,云泥之別。今為薊王,乃是大漢藩屬。明為太上,乃大漢之主。試想,還有何人,可定劉備之罪。更有甚者,彼時劉備口出太上皇命。將涉案人等,悉數赦免,永絕后患。

  何樂而不為?

  昨夜薊王臨幸二宮太皇之事,今日重臣悉知。薊王保全之意,昭然若揭。

  不等天子詔書抵達。薊王便傳重臣入宮。圣意若何,呼之欲出。

  靈輝殿前。百官列隊。為首國老、王傅、國相、中丞,無有缺席。足見事大。

  鐘闕觀,鳴鐘響。殿門啟,早朝始。

  靈輝大殿,琉璃枝燈高懸,雕梁畫棟,金碧輝煌。

  列柱鑲銅,攀龍附鳳。前后二柱,竹簾中垂。簾外側席,少府女官、門下屬吏,經由左右偏殿,先行入內。百官列隊上朝,左右側席下拜恭迎。

  王駕臨朝。百官下拜。

  先開宮膳,君臣同食。

  早膳畢,再開朝議不遲。

  待百官就位。薊王先言“甄都天使,明日可至。今日稱‘孤’,明日稱‘朕’。‘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師’。增成考問,雖有定論,卻無量罪。諸公可有疏奏?”

  儒宗持芴奏對“老臣等,已共議量罪。”

  薊王欣然言道“量罪如何?”

  儒宗答曰“首謀曹節已亡,從眾加罪一等。董太皇飲藥死。掖庭令畢嵐、越騎校尉曹沖、魯相宋奇下獄死,家屬徙比景。昭陽宋貴妃、無極安貴妃、金華張貴妃,免為庶人,坐(罪)徙比景…”

  “若以此論。孤后宮去半。”一切皆不出薊王所料。首謀已亡,不可追罰。于是從眾,罪加一等。定罪量刑,從嚴從重。譬如流徙之罪,各有不同。日南比景,距洛陽萬里之遙。乃是流徙最重量刑。

  “主公,明見。”儒宗下拜。

  “孤欲以王后禮聘,二宮太皇入家門。諸公以為如何?”

  不等儒宗奏對。蔡少師持芴先答“如主公所言,明日稱朕,漢室三興。今漢遂為后漢。二宮太皇等,宜當‘受封爵而退位歸第’。主公欲禮聘之,亦無不可。”

  “蔡國老,此言大善。”右相持芴高呼。

  一言蔽之,儀制無損。只需天子詔書抵達。薊王加太上皇帝。由漢室諸侯,搖身一變,尊漢家大帝。彼時,作為前漢遺老,二宮太皇,詔書退位,北面稱臣。薊王為太上皇帝,納二人入后宮,亦無可非議。

  然一日之差,天壤之別。

  若今日,薊王敕命,以王后禮聘董姝、竇妙,入家門。乃是漢室藩王,尚太皇太后。

  因尊帝王之女,不敢言娶,故云“尚”。是故,娶公主為妻,稱“尚主”。

  話說。兩漢四百年,大漢太后,幸漢室諸侯,雖非個案。然絕無,藩王諸侯,尚娶太后之先例。試想,堂堂大漢帝后,豈能下嫁藩王。

  今薊王下詔,大逆之罪。若待明日,太上皇帝下詔,水到渠成。

  一日而已,何其急也?

  “國老,此言大善——”群臣同聲下拜。

  薊王不置可否“孤若今日敕命,諸公以為如何?”

  百官震怖,皆看儒宗。

  儒宗肅容下拜,持芴起身“‘變禮易樂,君流。’”

  百官驚詫,哄聲四起。

  儒宗所言,乃出《禮記·王制》“山川神祇,有不舉者為不敬,不敬者,君削以地;宗廟有不順者為不孝,不孝者君絀以爵;變禮易樂者為不從,不從者君流;革制度衣服者為畔(叛),畔者君討。”

  “變禮易樂者為不從,不從者君流”。言指,擅變祖宗禮樂,乃犯“不從之罪”,不從之君(指諸侯王),當流徙。

  “儒宗之言,大謬矣!”南閤祭酒許攸,抗辯疾呼。著急出列,不料踉蹌跪地。竟咬破舌尖,一時滿口血流。

  急切間,無從出聲。隨以指代筆,蘸血書于朝芴。

  而后雙手奉上,以頭觸地。

  百官無不拭淚。

  “孔璋何在。”薊王居高言道。

  “臣在。”門下報館丞陳琳,聞聲出列。趨步入殿,與好友并跪。取血字朝芴,朗聲誦讀“‘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湯法,亂德,于是伊尹放之桐宮’。‘周厲王以衛巫監謗者,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三年,乃流王于彘’。我主,滅黃巾,平四海;定神器,興漢室。有道明主,雖二百年,未嘗有也。豈與太甲、姬胡(周厲王)同乎?”

  “變禮易樂,豈不于逆法亂德,同乎?”儒宗之言,大呂洪鐘。

  百官震懾,無言以對。

  薊王居高下問“量罪如何?”

  “‘帝太甲居桐宮三年,悔過自責,反善,于是伊尹乃迎帝太甲而授之政。帝太甲修德,諸侯咸歸殷,百姓以寧。’”儒宗答曰“若二宮太皇,尚其一。王流比景,三載而還。”

  儒宗量刑,清楚之極。二宮太后,薊王娶其一,流比景三載。

  “尚其二,又當如何?”薊王當有此問。

  “倍加之。”儒宗答曰。

  “孤,欲還宋貴妃,王后尊號,又當如何?”薊王語出驚人。

  “三倍加之。”儒宗面色不變。

  “流比景,十載乎?”薊王求問。

  “非也。”儒宗釋法“徙比景,乃取萬里之數也。若主公,尚二宮太皇,并尊宋氏為后。當流徙十萬里,亦或滿十載而歸。”

  “二足其一。”薊王這便醒悟。換言之,或流徙十萬里,或刑滿十年。

  “若孤,三年而至十萬里,又當如何?”薊王笑問。

  “主公,可歸矣。”儒宗老淚縱橫。正如王子館中所言。薊王求仁得仁。如此而已。

  “善。”薊王言罷,忽覺輕松寫意“中書令。”

  “臣在。”荀采雖早有準備,仍難自禁。

  “宣王命。”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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