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南郡與珠崖洲,隔海相望。乘風南下,一日可達。主公既已在珠崖立江表之港。大軍渡海而功,何愁林邑不滅。”賈詡成竹在胸:“所慮,無非‘攻伐易,守備難’。”
“當作何解?”薊王笑問。
“回稟主公,不過‘恩威并濟,兼容并蓄’。”賈詡奏對:“可販夷洲、澶洲及珠崖洲上野人,入林邑安居。再將林邑占人,外販三州,如此反復。不出數代,三南可安。”
“泉州使館,可有林邑使者。”薊王又問。
“有。”左相崔鈞,起身奏對。薊國大漢一藩,海運繁盛。絲路諸國,皆遣使北上。呈遞國書,處理邦交及通商事宜。海上絲路,亦如此這般。無有例外。
凡有大漢海船往來。必有徼外諸國,遣使隨行。幾成慣例。
“國書先發,檄文二發,千帆三發。”薊王言道:“凡有往來林邑之商賈,皆召入市舶寺,隨軍遠征,顧問應對。凡有所獻,皆錄入軍功。”
“喏。”田驊領命。
軍馬未動,糧草先行。后勤保障,首當其沖。日南狹長,東西縱深不足。遠交近攻,合縱連橫,凡海市必有薊使。只需許以重利,周遭徼外蠻國,比欣然倒戈。攻滅林邑,何其易耳。
薊國營城術、造船術、航海術、機關術,冠絕宇內。
時,從事中郎李固所陳七條,皆不足為患。珠崖洲朱盧港,亦初具規模。功能齊備。十萬島夷,聞漢廷復立,紛紛涌入。先前,港中吏民,聞島夷蜂擁而至,人皆色變。本以為群起來攻,豈料竟舉族來投。問過方知,皆是前漢時所設珠崖、儋耳舊郡,向化之民。代代相傳,皆以漢裔自居。亦因心向大漢,與島夷格格不入,常為化外野人圍攻。聞漢廷重回,焉能不喜極而泣。
書報薊國。薊王心領神會。前漢心血,并非白費。珠崖島夷,正如五胡無異。若非四百年天漢,驟然崩塌。國祚無存。五胡向化,豈會半途而廢。
四夷向化,漢風長存。又何須苦盼云燕贖回,乃至天子守國門。
每每念及此處,薊王總不勝唏噓。
漠北都護,立府北海。蒼海郡,接山連海。舟行半島,路通塞外。石炭大興,暖帳必備。即便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帳內亦溫潤如春。西海郡圩田大成。青稞麥逆進高原,日光耀目之地。北海亦辟良田。冬宮城內,園圃遍地。北海駑馬,能耐極寒。機關橇車,四季通行。冬季施工,薊國日臻大成。漠北各族,年后紛紛上疏,欲營城定居。興建草場,馬邑。豢養牛羊,割毛硝皮。販回飼料石炭,各取所需。
游牧改農牧,求之不得。
牧人其次,弓騎居首。入選大營,領食軍俸。若立功勛,舉家遷居。編戶齊民制,二十等爵制,深入人心。
只需成家立業,三族湊齊(擔保)。陟罰臧否,一視同仁。薊王何樂而不為(和親好啊…)。
還是少時那句。能得一日三餐,無人愿提頭造反。
薊王一聲令下。薊國上下,如齒輪連動。驅動宇內第一戰爭利器,滿帆前行。
八月未央。
薊王婚期,如期而至。
各方協同,終于定下儀軌。以貴人禮聘。
誠如先前賈詡設反·美人計時,向曹節承諾。貴人禮聘,亦不辱沒大漢長公主。
天光三殿,各得其主。尤其隴右云霞殿,中宮靈輝殿。為鐘存慧妃,并列島倭妃所居。不宜再封貴人。王宮八殿:昭陽、飛翔、增成、合歡、蘭林、披香、鳳凰、鴛鴦,各有所屬。
尤其東宮二殿,鴛鴦為十夷王女所居,飛翔育薊王子嗣。不宜擅動。
思前想后,劉備遂以無極殿策封。無極殿,乃北宮餐廳。改造后,亦上下四重。一重正殿,仍為餐堂。二重之上,并入臨近樓閣館舍,增筑改造為貴人寢宮。即除閑置,又當大用。且“無極”之名,亦大有寓意。暗合安素之生平。媵妾馮氏,自當為無極美人。
美人無極。
賜婚有條不紊。董太皇“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亦在暗中推進。
送嫁當日,安氏并馮氏,拜別雙親,車駕各出家門,先入禁中,叩謝三宮帝后并少帝。而后繞行四郭,自西山門入函園。時函陵令魯肅,門下主記蔣干,列隊相迎。同入二崤城,云霞殿。后殿歇息,前殿迎賓。
翌日,車駕下山,入陽港水砦,登太后行宮,赤樓帛蘭船華云號,北歸薊國。
船入鴻池,便有薊國橫海艦隊,沿途護送。送嫁人等,同船共往。待婚禮畢,再乘華云號返回帝都。
滿打滿算。一來一回,半月足以。
何后雖未同往,然將行宮華云號,暫借一用。足見持重。
仲秋時節,風清日朗。衣不沾身,寒暑皆宜。再加大河汛期已過。波平浪靜,一路順風順水,亦是絕跡之期。
少帝提議,三宮帝后并少帝本人,皆移駕南北二宮相連覆道。居高送別。
如此行事,用意不言自明。三宮帝后親臨,待婚車遠去,洛陽城門緊閉,插翅難飛。
三宮帝后,自當欣然允之。以示清白。
函園遺芳里。曹節別館。
左中郎將呂布攜禮登門,與安素話別。
“此去薊國,千里之遙。賢妹保重。”呂布與安素,兄妹相稱。足見反·美人計成矣。
“此去無驚無險,兄長無需擔心。”安素笑答。
“朝中風聞,《起居遺詔》已入薊王之手。遺詔言及‘父死子繼’,乃補‘兄終弟及’。”呂布言道:“先帝早有遠謀。若合肥侯不堪大任,則由先帝二子繼承大位。至于究竟是‘立長’還是‘立賢’,唯薊王得知。群臣竊以為…”
“如何?”見呂布欲言又止,安素笑問。
“竊以為,遺詔所言,乃行廢長立幼。”呂布言道。
“百官多慮。”安素正色道:“薊王必不會奉此詔。”
“何以見得。”
見呂布顯然奉命而來,安素亦未說破,這便答曰:“疏不間親,卑不謀尊。正如《廢帝詔書》事后存疑。事已至此,焉知《起居遺詔》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