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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3 放任自流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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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步廣里,董驃騎府。

  “我已問過太皇。未知三書朱雀闕者,是何人也。”董驃騎言下之意,非董太皇授意。此言出董驃騎之口,自當深信不疑。

  長史孔融遂問:“卻不知闕書所言之事,是否屬實。”

  董驃騎輕輕頷首:“尚書臺查驗,存書竟不翼而飛。”

  “這…”見一眾屬吏面面相覷,孔融又道:“尚書令曹節已死。所謂死無對證,若尚書臺不能自證清白,恐坐實矯詔無疑。”

  董驃騎居高下問:“若坐實矯詔,又當如何。”

  “或有二法。”孔融出身儒學世家,對禮法知之甚祥:“其一,合肥侯頒《罪己詔》,認領乃鞠城兵亂之始作俑者,引咎退位。其二,少帝親頒《禪位詔》,讓位于叔父合肥侯。”

  “料想,合肥侯并少帝,必不肯應。”董驃騎齜牙一笑。

  將心比心,誰人能舍棄皇位。所謂“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空口白牙,血都沒流一滴,便想讓朕退位?白日做夢。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既品嘗過君臨天下的滋味,又豈甘心淪為廢帝,困守百里之土。今覓得天賜良機。距九五之尊不過一步之遙。焉能“行百里者半于九十”。自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卻說熙熙攘攘,利來利往。終歸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無可免俗。

  “如此,便是二帝相爭之局。”孔融言道:“合肥侯遠在揚州。其夫人又出汝南袁氏。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再加關東豪強大姓,盤根錯節。尤其淮泗諸侯王,與合肥侯頗有往來。若再得關東宗室響應,合肥侯自立為帝,十有八九。”

  “豎子敢爾!”董驃騎兩眼一橫。

  主簿王朗進諫道:“將軍切莫大意。有汝南袁氏為首,再得關東豪右大姓,及漢室宗親相助,合肥侯擅自篡位,絕非笑譚。”

  見董重還不醒悟,從事中郎張遜,低聲諫道:“將軍手中不過三萬兵馬,如何能剿滅關東群雄。且一旦離京,恐被人所乘。”

  “嘶…”一語驚醒夢中人。董重這才醒悟。原來鞭長莫及。

  長史孔融,字字錐心:“此時合肥侯,便如十年前之臨鄉侯。百里封地,自食其力。若驃騎揮師攻伐,恐激宗室不滿。誤以為,外戚欺凌宗親也。陳王劉寵,與淮泗諸國,廣結同盟。魯國相,聲名顯赫,先前曾配五縣令印。且合肥侯國,猶在徐豫諸國之下(南),關東宗王,乃其屏障也。”

  合肥,得名于淝水。淝水源出雞鳴山(紫蓬山),后分二支,一支折向東流,穿城而過,時稱施水(南淝河),注入彭蠡(巢湖);另一支,時稱肥水(東淝河),西北二百里,出壽春入淮水。

  換言之。合肥可勾連江、淮兩大水系。水運極為便利。號稱“吳楚要沖”、“中原之喉”。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

  自薊國興海市,合肥侯便圈地建港,與薊國互通有無。前亦效仿薊國,筑堤通渠,大興圩田。再加曾為新帝,退位后朝堂頗多優待,除多年賦稅。種種利好,國力蒸蒸日上。雖不敢與薊王相提并論。然足可比江淮一郡。

  一言蔽之。坐擁百里之地,合肥侯足可與關東:名門士族、豪右大姓、漢室宗親,交割利益。助其重登大位。

  “徐豫諸侯王,誰人為首。”待看清時局,董驃騎遂問道。

  “當數陳王劉寵。”張遜答曰。

  “若免陳國三年賦稅,可否為我所用。”皆是心腹肱股,董驃騎索性直言。

  “這…”見董驃騎頗不耐煩,孔融唯模棱兩可:“或可一試。”

  “事不宜遲,依令行事。”董驃騎言盡于此。

  “喏。”

  出堂時,張遜借與孔融通行,趁機問道:“合肥侯乃董太皇次子,董驃騎因何如臨大敵。”

  “合肥侯早已元服。才智甚佳,有明君之姿。若重登為帝,必收外戚權柄。董驃騎、何車騎,焉肯放權。”孔融悄聲言道。

  “少帝年幼。太皇垂簾,大將軍輔政。乃我朝慣例。薊王歸國,正當董驃騎,并何車騎,共擎社稷。奈何…”言及此處,張遜不禁一聲長嘆。

  孔融目不斜視,全然不知。

  西宮,長秋殿。

  茲事體大。何苗星夜來見。

  “朕已命人徹查尚書臺一眾屬吏,皆不知詔書下落。”何后言道:“必是曹節,死前設謀。”

  “只恨曹節,程璜,先后入土。死無對證,如之奈何。”何苗憂心忡忡。

  “勿慌。”簾內何后忽輕聲一笑:“虎遁山林,群犬亂吠。你可知,除《衣帶詔》、《廢帝詔》外,另有《起居遺詔》。”

  “聞所未聞!”何車騎目瞪口呆。本以為局勢棘手之極。不料還有晴天霹靂。

  “永樂(宮)細作密報。先帝北巡,被困沙丘。旦夕之間,連出二詔。其一,乃托孤薊王,兄終弟及。其二,乃令黃門書記于《禁中起居注》,當為父死子繼。”

  “竟有此等隱秘!”何苗仿被利刃加頸,一時驚懼莫名。

  “《起居遺詔》,董太勢在必得。依朕所料,此詔必行廢長立幼,傳位貴子。”何后冷笑:“卻不知何故,天明時先帝忽改口,兄終弟及。傳位于合肥侯。”

  見何苗呆若木雞。何后再問:“若三詔同出,當立誰人為帝。”

  “這…”何苗稍作思量,不料竟頭痛欲裂。

  “臣,實不知也。”局勢紛亂如斯!

  “無怪何車騎。便是朕,亦毫無頭緒。‘夫地勢水東流,人必事焉,然后水潦得谷行;禾稼春生,人必加功焉,故五谷得遂長。聽其自流,待其自生,則鯀禹之功不立,而后稷之智不用(注①)’。”何后言道:“索性,便放任自流。”

  “不聞不問?”何苗試言道。

  “不聞不問。”何后果有大智:“何車騎,無為而治。衣食住行,一切如舊。外松內緊,謹防賊人有機可乘。至于三詔書,不日當見分曉。”

  “臣,領命!”何苗敢不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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