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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庸人自擾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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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

  所謂“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俗語曰:見招拆招。

  作為敵我雙方,你攻我手,攻防不斷轉換。謀略祭出,還需慮及是否會被敵人削弱,窺破,乃至反制。一言蔽之:“謀勢損益”。

  若只看驃騎將軍董重。貌似將計就計,明屠走狗,暗掘漳水。乃一妙計。

  然若再向前朔。盧車騎水淹廣宗,乃黃巾賊人誘敵深入之苦肉計。今借驃騎將軍董重之手,引水驅動機關殺陣。亦可稱妙計。

  究竟誰中誰計。誰又是最后的勝利者。便要通盤考慮,謀勢損益。

  謀勢之勢,能也。謀略祭出,不斷運轉之下,漸漸勢衰,遂成弱勢。弱勢再被敵人窺破,其勢便告終結。

  若不為敵人窺破。便要不停造勢。如賈詡無雙連環,可稱陽謀。

  除去造勢,還有一種陰謀。亦不易被敵人窺破。稱:借勢(趁勢)。

  借勢者,如借水行舟,借雞下蛋,借花獻佛,草船借箭,諸如此類,多稱為:將計就計。將謀勢,裹挾陰藏在敵人的計謀之中。稱之為“包藏禍心”。看似敵人乘勢而起,將勝勢不斷推進。實則是我方借勢而起,行反戈一擊。敵人猝不及防,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無論陽謀還是陰謀,智商若不在線,千萬被輕易用計。穩扎穩打,不見得大敗。

  一旦出奇弄險,反被敵方將計就計,一敗涂地乃至身敗名裂者,大有人在。

  這便是所謂“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切記切記。

  言外之意:董驃騎?如你這等貨色,就別學人用計了,好嗎。

  陛下之所以在薊王當面,對剿滅黃巾,信心十足。正因埋下了劍宗王越,這枚暗棋。

  “桓、靈之間,有虎賁王越善劍術,稱於京師。”

  王越稱“虎賁”。不知是虎賁校尉,還是虎賁中郎將。亦或只是“虎賁”。然其劍術之強,可稱當世無雙。

  又當然。需除去仙劍無敵的薊王妃。

  想來。王越如此人物,必為太平道垂涎。暗中招募,理所應當。而陛下又早知太平道必反,乃至竟膽敢籠絡宮中近臣。陛下這便將計就計,密令王越假意投敵,潛伏在黃巾賊內部。伺機刺殺大賢良師。

  王越亦不負圣望。已暗中搜集足夠多的線索。只因不通曉機關奇術,未能參破天機。待董驃騎“臨危受命”,前來摘取勝利果實之時,陛下便將王越之事告知。密令其聯絡王越,伺機而動。

  恰逢蘇越等人亦潛入城中。董重便又將蘇越消息告知王越,二人這才得以相見。

  于是乎。大賢良師之蹤跡,迎刃而解。

  王越這便著手布置。已備三日之后,刺殺大賢良師。

  以上種種。真可謂“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廣宗,驃騎將軍營。中軍大帳。

  初秋曠野,涼風習習。帳內,絲竹悅耳,堆光如晝。董重高居大位,一眾謀臣名士下首作陪。審配、逢紀等人皆在列。此宴,便是為二人送別。

  董重頗為惋惜,言語間多有挽留之意。奈何審配、逢紀二人,去意已決。

  “多虧二位參軍獻計,董某才能反敗為勝,扭轉乾坤。眼看破敵在望,功成名就唾手可得,為何急于抽身?”

  審配答道:“我二人身受盧車騎知遇大恩。今寫信來喚,不敢不去。”

  “盧車騎…”董重一聲干笑:“今賦閑在家,何日再舉,亦未可知。二位此去洛陽,豈非明珠暗投。”

  “實不相瞞。”審配再答:“盧車騎已表我二人,為甘陵、常山,二國相。此去國中就任,無需前往洛陽。”

  “甘陵國相,不正是劉虞,劉伯安?”董重識得此人。

  “劉公已升為宗正。”逢紀起身答道。

  “原來如此。”董重搖頭道:“冀州諸國…乃黃巾逆亂之地。城池殘破,民生凋敝。并非美差。”

  “我等到任,自當修城安民,再造千里沃土。”審配笑答。

  “既然二位參軍,去意已決。董某便成人之美。待返回洛陽,某,定向太后、陛下進言,當有重用!”

  “謝將軍。”二人雙雙起身拜謝。

  “來,喝酒,喝酒。”董重舉杯相邀。

  二人捧杯回敬。

  飲至微醺,二人這便托醉離席。留下董驃騎與一眾名士高談闊論,互相吹捧不提。

  月朗星稀,二人并肩漫步于軍帳之中,皆懷心事。

  “賈丞自洛陽來信,讓我等獻暗度陳倉之計。此計,可滅賊否?”審配這便發問。

  逢紀旋即回問:“正南何不直言?”

  “鄙語曰:‘前車覆,后車誡。’前有盧車騎水淹廣宗,坍塌黃巾暗道,遂成合圍之勢。如今再行此計,賊人豈無防備?”審配將心中憂思道出:“且信中又告知我等,待計成,便抽身北上。如今計策尚未成功,為何朝堂詔命先到。”

  逢紀答道:“依我所料。賈丞必設后謀。我等不過行‘拋磚引玉’耳。”

  “哦?”審配這便醒悟:“難不成,此乃連環之計。”

  “正南可曾研習隴右之戰。”逢紀答非所問。

  “愿聞高見。”

  “薊王親提十萬大軍壓境,氣勢滔滔。卻各自據關而守,并非急攻。漢軍兵臨城下,賊人本該眾志成城,合力御敵。不料卻自相殘殺,六死其四。北地先零王子雕零渾,更是夜襲隴山,斬關降漢。乃至十萬賊軍,一夕崩盤。賊人軍師,西涼名士閻忠,今已接替宋梟,為新任西涼刺史。而平叛無功的宋梟,卻被薊王舉為趙國相。不日便將赴冀州就任。一干人等,究竟是先敵后友,還是無先無后,頗耐人尋味。先是宋梟,今有你我二人,皆無端封為冀州諸侯國相。是否同為‘功成身退’?”逢紀語透深意:“先有六國君避難薊國。又有我等三人,為冀州諸王相。若再將隴右與冀州局勢串聯,正南可有所悟?”

  “…”靈光一閃,審配幡然醒悟,這便低聲言道:“王上欲取天下乎!”

  逢紀笑嘆:“天將變矣。”

  審配卻搖頭:“王上為人磊落。此等奇謀,非王上一貫行事。”

  逢紀亦點頭:“王上為人,當看賈丞后謀。若坐視董驃騎一敗涂地,無法收拾。朝堂逼不得已,調回薊王平關東之亂。薊王便是深藏不露,心機深沉之天下梟雄。若令董驃騎一戰功成,以雷霆之勢平黃巾之亂,薊王便是天下仁主。然,無論梟雄還是仁主。天下必為薊王所得。你我既遇明主,無需多想,切不可庸人自擾。”

  審配卻言道:“明主若仁,則天下之大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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