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居洛陽的這段時間,是劉備難得的閑暇。
先時樓桑民多地窄。督亢又一片白澤。治下一窮二白雖談不上。卻也經不起大風大浪。如今地擴三百里。連城十數座。有民百萬,良田六百萬。年前兩百萬畝官田,得千萬石新谷入倉。家有余糧,心中不慌。再加上臨鄉官吏體系日臻成熟。處理各種事物,得心應手。先前兩位家丞,大事小情皆要在堂會上細細稟明,讓劉備定奪。如今主公遠在洛陽,大小事皆可商議自決。成效斐然。
先前。有樓桑令樂隱,酈城令郭芝,前后上書,問如何才能領食雙俸。劉備答曰:“恩澤廣被,惠濟無遠。”
兩人頓時泄氣。一城之令,如何能惠及整個臨鄉?
想食雙俸,其實也不難。除去侯府官吏,臨鄉還有爵位。
思前想后。劉備今日又去書兩位家丞。言,或可以年限論升爵。為官滿三年之宿吏,考核無差,可為大夫。
兩位家丞回信說,三年是否太短?不如增為五年。
五年太長。能為官五載,實屬不易。劉備堅持三年為期。
兩位家丞這便依令行事。
消息傳回臨鄉,上下轟動。
大夫爵位,可授田五頃,合兩百五十畝良田,另有五宅。
又三年,升爵為官大夫。再三年,升爵為公大夫。為官滿十載,自動升爵為公乘。
公乘為二十等爵的第八級。以得乘公家之車,故稱公乘。秦漢之初,由第七級的公大夫(七大夫)起,即為高爵。漢高祖規定七大夫以上均有食邑。文帝后,九級五大夫以上始為高爵。五大夫的待遇不過免役,公乘以下仍須服役。明帝時亦規定,賜民爵不得超過公乘。
換句話說,二十等爵亦向官吏開放。
如此亦等同于食雙俸!
正如樂隱、郭芝等人為官數載,很快便可授予大夫爵。
換句話說。臨鄉官吏的爵位起步便是第五等。越過了一級公士,二級上造,三級簪裊,四級不更。可見臨鄉侯對士人的優待。而軍士亦無需氣餒。因為除了二十等爵,還有十一級武功爵!
皆是雙軌制。
正月禮祭甚多。
在沒有祭祀的日子里,劉備便可自由活動。馬市是最常去之地。究其原因,離家最近,出后門便到是其一。看望甯姐姐是其二。其三嘛,便是馬市藩商眾多,往來消息最為靈通。劉備已打聽到許多與西部鮮卑相關的信息。
西部鮮卑叛逃后,先在大河及隴山之間盤踞。后又逐漸遷往西域。如今散布在河西走廊以北廣大區域的西部鮮卑,或游牧于河西走廊,或盤踞于隴西一帶。西域諸國呼其為‘河西鮮卑’、‘隴西鮮卑’。
時下在隴右活動的鮮卑,尚有鹿結、吐賴、莫候、疊掘、勃寒、匹蘭、密貴、提倫、越質、豆留奇、叱豆渾、大兜國、悅大堅、仆渾等多部。各霸草場,互相攻伐。其中人數最多的有兩部:‘隴西鮮卑’乞伏部,‘河西鮮卑’禿發部。
禿發在鮮卑語中是被子之意。盤踞在河西走廊周圍,截掠往來商隊,居無定所,來去如風。邊軍往往追之不及,不勝其擾。
歷史上。這些西遷的鮮卑,要等檀石槐暴斃,軻比能再統鮮卑,被幽州刺史王雄遣刺客韓龍將軻比能刺死后。才“部落離散,互相征伐”,進而紛紛獨立。西遷后又與敕勒族(高車族)南下部落相融合,漸漸發展壯大。
兩支西部鮮卑,十六國時,一個建立了西秦,一個建立了南涼。
卻不料在此星空下,劉備橫空出世,鮮卑一戰而潰,提前分裂。
東部鮮卑先后南下歸附漢庭,西遷鮮卑,承受著漢庭和高車的上下擠壓,只能不斷西遷。亂入西域。趁漢庭守護西域不利,西域諸國亂戰之機,火中取栗。吞并數支部落小國,和零散的西域傭兵隊伍后,實力漸強。
貴霜使者說,還有西域豪商與之狼狽為奸。提供消息,專門劫掠往來商隊。惹得天怒人怨。
按照原有歷史進程,要到百余年后的東晉十六國時,才漸漸發展壯大的乞伏部和禿發部,卻因劉備的介入,使得鮮卑提前分裂。讓兩支鮮卑部族,趁亂崛起。早于歷史,大有尾大不掉之勢。
也難怪。亂戰不休的西域諸國,確為西部鮮卑的復起,提供了絕佳時機。
貴霜使者已上呈國書。
大鴻臚亦派人傳話。說,待上陵禮后,陛下便會廷議此事。讓貴霜使者耐心等候不提。
光和四年,春,正月。
首設驥廄丞,負責收養從各郡、國,征發來的馬匹。由于各地豪強壟斷馬匹交易,馬價漲到一匹值二百萬錢。
此還只是普通戰馬的價格。諸如劉備年前購買的赤菟,換做此時,萬金亦不可得!
不過是年前年后,馬價竟足足暴漲百倍!
更令人咋舌的是。驢價亦上漲百倍。幾與馬價相等。
一匹成年渤海黑驢,竟能賣到兩百萬錢。
還等什么?
劉備這便去信臨鄉。將囤積的渤海黑驢大量販來。
又準備在馬市尋一地,建起臨鄉驢馬肆。專賣渤海黑驢。
不料尋了一遍,市中皆無商肆出售。這便將苦惱說與神通廣大的甯姐姐聽。不出三日,甯姐姐使人傳話。言,馬市有一家胡姬酒肆打算售賣,問劉備可有興趣。
胡姬酒肆…后院可否販驢?
估計沒問題。
這便商定時日,親赴胡姬酒肆商談。
時下的胡人商肆,風格裝飾大略相同。出入馬市的胡姬酒肆,和出入樓桑的胡姬酒肆別無不同。唯一區別,便是胡姬的血統。洛陽馬市的胡姬,來自比貴霜更遠的安息帝國。也就是后世的波斯人。
酒家乃是一位胡婦。頗有容姿。劉備與之交談,竟一口流利的京畿官話。
見劉備目露訝色,胡婦這便笑道:“妾身本是安息國公主。少時與兄長同抵中原。久居洛陽已三四十載,故而精通漢話。君侯不必驚奇。”
“竟是安息公主,劉備失敬。”劉備肅容行禮。
“公主這個名號,妾身早已舍去。君侯切莫掛懷。”女店家笑著回禮。
“如此說來,安息太子,亦在洛陽?”劉備倒是有許多西域諸情,想向其討教。
“家兄隱居白馬寺中,潛心譯經。妾身已多年未見了。”
“白馬寺…潛心譯經?”不等劉備問出口。
陪坐身旁的賈詡這便開口:“令兄莫非是安世高?”
“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