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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二打(一)

熊貓書庫    革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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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課了。馬慶昌走到了窗戶邊,掏出煙來,又覺得不對。教室里不許抽煙。他慢慢的踱出教室,立刻感到走廊里的寒意。走廊里三三兩兩的人在邊抽煙邊交談,沒有一個人搭理馬慶昌。這讓馬慶昌感覺很不習慣。

  以前的時候馬處長可不是這樣,有莊子里糧食的供養,又用賣糧食的錢開了店鋪,馬處長與各路人馬都能說得上話。帶著不甘心,馬慶昌湊過去想和公安局的幾個人搭話,沒想到那邊的人稍微敷衍兩句,連一根煙都沒接就以去廁所的理由走了。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這明顯的疏遠根本不用再問。馬慶昌只能靠在窗口,孤獨的一個人抽煙。最近洛陽官場的整體局面以對付稅務局為主。對付稅務局并不等于眾人就要以馬慶昌為領袖。一個小小的處長可沒有這樣的能量。馬慶昌甚至聽說官場對他的反感度開始快速上升,到了僅此于反感稅務局的程度。

  據說不少人的看法中,稅務局不是好東西,引發矛盾的馬慶昌也不是好玩意。

  風從打開的窗戶里吹進來,冷的讓馬慶昌覺得頭皮都有些發麻。他這些天也在反思,最大的后悔就是自己太貪了,其實他也不是沒考慮過讓莊子趕緊進入納稅體系。可每一年到手的糧食都讓他覺得‘再拖拖’‘再看看’。那些糧食換到的錢雖然在馬慶昌的收入比例越來越小,可自己掌握了一個莊子的稅收,這樣的感覺讓他生出強烈的優越感。

  悔不該,酒后誤斬了鄭賢弟…一句戲文莫名其妙的冒了出來。馬慶昌心中滿是和這出戲主角一樣的感覺。他再次下了決定,等此事結束,他再也不要插手這樣的事情。

  抽完了煙,繼續上課。自覺坐在后排的馬慶昌發覺班上來上課的人員來越少,最初的時候各個廳局長和一眾處長科長都在上課。先是廳局長們離開,現在各個處長也沒剩幾個人。教室顯得空蕩蕩的,原本的熱乎氣也隨之變少。講課的教員看著敷衍了事的打開備課大綱念起來,“這節課講的是小冰河氣候對環境的影響…”

  馬慶昌對于課程也完全沒感覺,天氣如何,環境如何,那都是真神的事情。若非這些課程都是朝廷安排的,馬慶昌才沒興趣來聽。他百無聊賴的趴在課桌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封閉課程是在學社辦的學校里進行,距離學社不太遠就是洛陽知府辦公地,一眾從學校里面消失的洛陽廳局級官員都聚集在這里。會議室里鴉雀無聲,在一眾官員面前的是電報局的干部張虎臣。

  眾人從張虎臣臉上的模樣就看得出他受過刑,此時張虎臣坐在椅子上,被押進來的時候更是一瘸一拐。面對這些大官,張虎臣有些瑟瑟發抖,他聲音顫抖的敘說著自己的罪行,“…諸位長官,那馬慶昌的秘書就找到我,說他認識校長,可以幫我說項。不讓我兒子被開除。我鬼迷心竅就答應他,拖延電報。我…我是被逼的…嗚嗚…”

  此時張虎臣完全知道自己要面對什么,涕淚橫流之際就想求饒。站在他后面的電報局保衛處長一巴掌扇在張虎臣后腦勺上,怒道:“讓你說話,沒讓你哭!再哭就打了!”

  聽張虎臣坦白的官員們都是臉色凝重,看到如此兇狠的局面,有些人忍不住別開臉。王全樂神色平淡的看著王虎臣,就見他被揍了一掌之后也不敢再求饒,繼續交代起來,“后來馬慶昌又讓呂秘書來找我,讓我幫他查看電報,那時候電報局已經開始追查丟失電報的事情,我沒答應…”

  交代結束,張虎臣被帶了出去。屋里面的氣氛才稍微好了點,有忍不住嘆氣的,有挪動座椅的。卻沒人敢說什么。

  王全樂站起身對眾官員說道:“大家都聽到了,我不多說什么。最后交代大家一件事,誰走漏風聲,大概就得和這個王虎臣一樣的罪過。”

  眾官員紛紛表示一定會嚴守紀律。到了此時,誰又敢說什么呢。馬慶昌不過是民政局一個處長,他敢做出這樣的事情,誰還敢保他?既然不會保他,走漏消息給誰呢?

  講完這些,王全樂叫上電信局長和公安局長到了旁邊的屋子先談話。一進門,電信局長馬上說道:“王知府,你這簡直是包青天。”

  在大宋名臣里面,包拯的故事流傳很多,這些故事都是講述包拯是如何善于判案。實際上這些故事大多是另外一位開封府尹的行為,被民間穿鑿附會給挪移到清官包拯身上。包拯清正廉明,執法卻非常嚴苛,喜歡強調“于常法外重行處置”。

  曾敏行《獨醒雜志》載:“包孝肅公尹京,人莫敢犯者。一日,閭巷火作。救焚方急,有無賴子,相約乘變調公。亟走,聲喏于前曰:‘取水于甜水巷耶于苦水巷耶?’公勿省,亟命斬之。”一個無賴因為在救火時調侃了包拯一句話,便被包拯處死。這就是他的司法態度。

  王全樂并沒有追究類比是不是正確。他明白電信局長的激動,之前國稅局因為連續沒接到兩封電報,怒懟電信部。電信部長就嚴令洛陽電信局弄清楚此事。接到命令的電信局以為是常見的問題,也沒特別在意。局長在開會的時候只是應景的說了這個,提醒各位洛陽主管官員,囂張的國稅局也有雞蛋里犯蛆的借口。

  等討論結束,王全樂就把電信局長叫去,讓他重點調查一下名叫張虎臣的電信局干部。現在這個案子終于破了,電信局長當然得大大感激王知府。如果不是王知府的提醒,由站在稅務局那邊的人查出事情真相,電信局長只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你們自己要吸收教訓,再不要犯錯了。”王全樂說道。

  “是!是!”電信局長連著答應。

  看著局長,王全樂心里面實在是生不出完全的相信。他能解決此事,只是因為他的秘書在講述如何處理稅務局學長洪楠風兒子的時候,提到了幾個情報。而電信局長又提供了另外一個情報。幾個情報組合起來,就可以清楚的看穿官員之間是如何勾結。

  單純從利己主義的角度來看,馬慶昌與電信局長也沒啥不同。只是馬慶昌的罪行被揭發出來,電信局長的很多事情大概沒被揭發出來而已。

  公安局長冷眼看著這場表演,見到電報局長已經沒啥有價值的話要講,就說道:“王知府,咱們要不要先把馬慶昌抓起來。”

  “不急。”王全樂答道:“根據你們詢問的口供,那些莊眾都是以蠻夷自居,對吧?”

  電信局長是一次聽到這個情報,登時就呆住了。之前眾官員的看法可不是這樣,他們都是認為稅務局囂張跋扈,給那些不交稅的莊眾扣了個‘蠻夷’的帽子。這年頭除了國營農場,哪些莊戶誰不想拖欠點稅款。大宋自從把官吏制度改變成官員干部一體制度之后,地方上的干部多多少少都為鄉親謀點制度不那么支持的小福利。這也是為什么眾人如此一致的反對起稅務局的部分原因。

  可王知府現在的話可和之前完全不同。被人扣上蠻夷的帽子,那叫做栽贓陷害。以蠻夷自居,則是自尋死路。大清洗的對象就是蠻夷,大宋內部太平的十幾年中,對外部蠻夷的戰爭一天都沒停止過。王知府方才的話如果落在實處,那些‘蠻夷’必死無疑。

  警察局長淡定的答道:“是的。那些人把他們莊子之外的人叫做狗漢人。他們自己認為自己是蒙古國的二等人。我們派人去了那個莊子周圍的村落調查了一下,周圍村子的人都做了書面保證,這個莊子的人從蒙古時候開始就是二等人。”

  這一問一答間,電信局長聽的汗毛直豎。這是怎么回事?王全樂王知府什么時候竟然和稅務局站到一起了?就在此時,王全樂轉過頭問電報局長,“等寫匯報的時候,你會這么寫吧?馬慶昌蠻夷出身,見到蠻夷身份要敗露,就收買電報局的人故意中斷電報。”

  看王全樂銳利的目光,電報局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也不知道王全樂為什么突然改變,但是電報局此時的案子已經被王全樂給破了,天知道王全樂還知道電報局里面多少事。此時若是不站在王全樂這邊,結果只怕會很不好。

  又瞅了一眼旁邊的公安局長,看著公安局長一臉無所謂的表情,電報局長點點頭,“馬慶昌這個混蛋…這個蠻夷破壞電報,這已經是重罪。他這是目無法紀,一定要嚴懲。”

  “是不是嚴懲,那是朝廷的事情。”王全樂淡定的糾正起來,“咱們不過是洛陽的官員,關乎幾百人的性命,咱們可不能妄下斷言。官家說過,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咱們只要把事實弄清楚,不多不少的承保給朝廷就好。”

  “是!是!我一定按照王知府的意思寫。”電報局長心中再無別的想法,只能用簡單的話表示他愿意完全同意王全樂的安排。

  確定了公安局長和電報局長的態度,王全樂和他們回到會場。接下來宣布,大家要嚴守紀律,絕不能把最新的情況泄露出去,避免各種蠻夷們得到風聲之后畏罪潛逃。之后審問蠻夷的事情已經開始安排,大概明天或者后天就正式開始。到時候各位主要官員都要到場旁聽。

  等會議散了,教育廳長卻沒走。王全樂也不說話,讓秘書領著教育廳長前去他的辦公室。一進屋,教育廳長立刻焦急的說道:“王知府,接下來的事情可不好辦。我們當時可是聽了你的話,這才去讓洪楠風的兒子停課。”

  王全樂對這么沒出息的話抱以輕蔑的視線,他指了指椅子,“坐。”

  雖然渾身不安,教育廳長還是坐下了。他此時只覺得腿有點發軟,也真的需要點依靠。等教育廳長坐下,王全樂問他:“你是不是覺得那些人是蠻夷?”

  “他們都敢截斷電報,哪里還會是好人!”教育廳長焦急的說道。洪楠風的事情弄到這個局面,要求給洪楠風兒子停學的是教育廳,雖然副廳長出面,可真的追究起來,廳長就可以沒責任么?副廳長一句‘這是廳長交代的’,廳長就完全跑不了。

  “我不是問你他們是不是好人。抗稅的還有什么好人不成?”王全樂不滿的說道:“我問你,他們是不是蠻夷?”

  “他們…可能是蠻夷吧…”廳長有些怯懦的應道。

  秘書看著廳長的熊樣,實在是忍不住,開口說道:“稅務局覺得那些人是蠻夷,難道就能做的準?我們調查之后,不僅查出了他們是蠻夷,還抓出了他們的同伙,還揭發了他們同伙的罪行。怎么,天下就只有稅務局才能確定誰是蠻夷,我們洛陽官府仔細調查,認真取證,我們就不能確定誰是蠻夷了么?”

  被這么一頓數落,教育廳長終于明白過來,他連忙應道:“那些人是蠻夷,這個一定沒錯。可是…”

  “可是什么?”秘書冷冷的問。

  “可是咱們把洪楠風的兒子停課,這…這個…我們教育廳怎么講。”廳長的聲音越往后越小,最后機會微不可聞。

  “教育廳看到事實之后,也覺得那些人是蠻夷,對吧?”王全樂追問道。

  廳長眨巴了好幾下眼睛,最后幾乎是絕望的說道:“是。我們覺得那些人是蠻夷。”

  如果確定那些人是蠻夷,教育廳還為協助蠻夷的人出頭,懲罰稅務局學長洪楠風的兒子,這個責任只怕就得教育廳來抗了。

  王全樂微微一笑,“教育廳知道了這個事實之后,不想打草驚蛇,擔心洪同學的安全,所以就要求學校暫時將洪同學停課,保護他的安全。你說是不是?”

  廳長最初沒聽明白這是啥意思。廳長畢竟是廳長,考慮一陣之后突然滿臉喜色。如果教育廳‘是在給洪同學停課前就知道那些人是蠻夷’,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想通了這個,廳長連連點頭,“對對!那些人是蠻夷,沒錯的。他們就是蠻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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