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年初三月到九月,已經連續半年沒有半滴水從天上落下,關中之地的千里沃野為之干旱無比,引涇入水未成,河渠未曾鑄就,僅有的些許毛渠已不可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仍舊停留在涇水河谷的周清俯覽方圓,一位位老秦人站在那干裂成一條條口子的田地之上,早先埋下的種子百不出一,縱然僥幸破土而出,沒有雨水的浸潤,已然變得枯黃無比,仿佛隨時可以點燃。
面對這般的天災,老秦人欲哭無淚,揚天長嘯,又能夠如何,臨近涇水的還能夠時不時的運過去一點水解救旱情,而數里、數十里之外的令老秦人卻只能夠干干的等待。
希望老天能夠降下一點雨水!
甚至于如今的河渠之上,一位位被征發而來的民力同樣悲乎不已,他們亦是老秦人,雖然被征發到這里,但亦是能夠想到家里的情景。
秦國舉國大旱,而且關東列國亦是大旱無比,百年來,風調雨順的關中之地第一次迎來亙古的旱情,老秦人直接發懵了。
“公子,那一里的秦人又打起來了!”
呆在這里數月,一直沒有等到游俠劍客到來,雖是一件好事,但隨著干旱的繼續下去,這似乎又是一種煎熬,藥廬早就鑄就,周清所居住的場地則是在藥廬之旁。
閑暇修煉在河谷頂部,一者遍觀方圓數十里區域的一切動靜,一者登高而觀,神暢自在,盤坐于一塊磐石之上,一縷香風飄過,焰靈姬的身形出現在身側。
“此刻之水,宛若生命,爭水便是爭命!”
于焰靈姬之語,靜修之中的周清睜開眼眸,順著焰靈姬纖手所指的方向,那里乃是十里開外,俯覽而下,眼眸深處泛著淡淡紫光,一位位老秦人的身影沉浮。
自從上月以來,這般事情就屢見不鮮,雖然縣令給予整治,然而,卻始終不見成效,天災如此,爭水爭命,老秦人不愿也。
秦國大旱,各大郡縣忙作一團,村野庶民更是火急。眼看赤日炎炎禾苗枯焦,農耕大族便紛紛邀集本亭農人到縣城官署請命,要官府準許各里自行開修毛渠。
縣令不敢擅自答復,只有飛報咸陽,老秦人便洶洶然擁擠在官署死等,沒有回話硬是不走。更有新入關中的關東移民村落,對秦國法制尚無刻骨銘心的體察,依著關東列國天災自救的老傳統,索性不報官府,便在就近湖泊開渠引水。
臨近老秦人聚居的村落,自然不滿其搶占水源,紛紛自發聚眾阻撓,多年絕跡的庶民私斗,眼看便要在亙古大旱中紛紛攘攘地死灰復燃了。
“秦廷如今仍沒有對策!”
此語既是周清喃喃低語,亦是南向咸陽城所在,自己在數月之前,就已經將消息傳上去了,但現在看來,旱災之情根本沒有得到重視。
身側的焰靈姬沒有言語,此事與自己無關,況且如今的旱情乃至波及這個諸夏,不僅僅是秦國,關東列國亦是如此。
思忖熟息,周清周身紫光閃爍,一步踏出,從河谷頂端而落,直入涇水河谷之中,焰靈姬見狀,為之跟隨,一躍而下,身形飄渺似仙。
“河渠進度是否有緩?”
踏步而入河渠幕府之中,時值正午時分,內部的人似乎不多,只有李斯和一兩位水工在里面不斷寫著什么,商討著什么。
沒有等三人的目光看將過來,便是而問。
“大師,暫時并未受到阻礙,只是如果接下來旱情仍舊繼續,征發而來的民力只怕心思而動,心思生變,耽擱修渠的進度。”
見到周清與焰靈姬的走入,李斯等人連忙從條案邊站起身來,上前一禮,說起來,玄清大師數月來一直沒有對修渠之事多言,這也是鄭國與李斯希望的。
如今聽大師之語,李斯面上也是微微一暗,嘆息一聲,為之而應。
“秦川九水十八池,東西八百里,分布在關中內的河流多達百條,散落湖泊更是大大小小數十個,如今旱情蔓延,周圍毛渠的修建如何?”
“將秦川之地的地圖于我!”
秦川之地歷來不缺水,但是不缺水,并不意味著有益水,有可用治水,水系蔓延籠罩整個關中之地,但礙于秦川兩大害與地勢的緣故,那些水能夠利用十之一二就已經頂天了。
踱步在幕府帳篷深處,看著四周懸掛的一張張絹帛之圖,一邊詢問著李斯,一邊單手緩緩平伸,一抹耀眼的黑白玄光瞬息閃過,一個精致的竹筒便是出現在手中。
“這個東西你們先看看,是否可以用得上!”
李斯辦事的效率很快,周清之語剛落,己身連忙便是轉過身從不遠處的條案上取來一張大大的絹帛,其上用黑墨勾勒的很是濃密,雙手遞給周清,然后從周清手中接過那個精致的竹筒。
不解周清之意,但既然大師之語,先行一觀,那就先行一觀,與左右兩名水工點點頭,三人匯聚一處,便是將從周清手中得來的竹筒打開,從其中那處一卷紙張。
至于周清,則是將從李斯手中得來的秦川地形圖,勁力外放之下,直接憑空的懸掛于身前,雙眸泛著淡淡的精光,將整個秦川地形圖收攏眼底。
整個偌大的秦川地形圖上,一處處山脈、一條條水系、一座座顯眼的建筑…被標注而出,根據地形圖所顯,整個秦川的地形可謂是復雜無比。
渭水橫貫其內,其北有涇水、洛水、汾水…等等,渭北區域地形高緩不已,只是越向北,地勢越高,越向南,地勢也越來越多。
是故咸陽、驪山、洛陰、函谷關等等都在中央平坦區域,渭北之所,鄭國所修之渠便是夾雜著涇水與渭水之間,依靠地勢的走向,修筑數百里的水渠。
貫通兩大水脈,連通關中區域的近百條水渠,細觀片刻,頗為復雜,但從地勢而觀,起伏不定,水系更是分布的雜亂無章。
“看完了?”
將整個秦川地形圖縱覽一番,心中已經有了簡單的想法,隨即揮手間,將地形圖落于不遠處的條案之上,身軀微轉,看向此刻正在交頭低語的李斯三人。
“大師,根據這幅圖上的事物形體和附帶的描述,此物堪為大用矣。”
“此物之名為水車,牽引水流之車,妙哉,大師一覽秦川地形圖,想來知曉,秦川不缺水,但是水系只能夠近距離綿延二三里,縱有毛渠修成,亦是利益糾葛,耗費人力物力頗大。”
“若得此物,綿延不斷,左、右、前、后環形而出,則將水系之利用擴增十倍,而且高坡之上的田地也會受益頗多,雖然此物更合渭河兩岸所用,但于秦川之高低起伏之行,亦是合也。”
聞周清之語,不遠處的李斯三人連忙將注意力收回,而后,三人面上均大喜,眼中泛著精光,三人均是實干之人,而且于工巧之事涉略,對于紙張之上的事物,直接便是在腦海中成型。
再加上附帶的秦字說明,一瞬間,三人就明白了大師先前之意,有此物助力,雖不言可以解決大旱災情,但起碼能夠令一部分老秦人好受許多。
“既然合如今之旱情,那么你等先抽空制作一二在周圍試行,若可,李斯,你等與周圍的縣令聯名上書咸陽,于秦國之內推行此物。”
“雖于修渠占用時間,但玄清一力承擔!”
水車之物,乃是今日周清思忖而成,看著從涇水河谷而出的一條條大小水系,臨近之民可用,稍遠之民不可用,爭斗而起,頗為感嘆。
隨即,便是書畫此物,輔以推演,個中細節鑄就,至于更細節的東西,那些工巧之匠會比自己更專業,將此物交于李斯,相信他會比自己更上心。
“此物…乃大師而出,以大師之身份,更為合適,我等身為河渠之吏,聯名上書,有違秦法,有違秦制!”
然則,于周清之語,李斯三人似乎有些遲疑,彼此相視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圖紙,其上之物于國大用,然而,他們卻非此職位之人,按照秦國法度,此為越位。
越位者,縱有功,亦是懲處!
李斯雙手捧著那卷圖紙,上前一步,向著周清面有難色而道。
“無妨,這等俗物我又不擅長,若是你等有難處,文書之上言語我名即可,此事當速度而行!”
迎著李斯看過來的目光,周清深深的搖搖頭,那般冗長的文書看過去就是頭大,單手擺動,旋即,沒有給李斯繼續回應的機會,腳下紫色光芒一閃,整個人消失在帳篷幕府之中,焰靈姬緊隨其后。
“玄清大師,玄清大師,總算找到大師了!”
數息之后,周清與焰靈姬剛回歸之涇水河谷的頂端,未幾,藥廬一側叢林中便是一道道身法飛快的身影而至,人未至,聲先至,似乎有些熟悉。
“少府令趙高,你等怎么前來這里了?”
靈覺擴散,下一刻便是將那些突然而至的諸人籠罩在腦海中,為首的一人自然也在內,卻是已經數月不曾相見的少府令趙高,身后則是一位位修為臻至先天的羅網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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