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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卜氏讖語

熊貓書庫    坐忘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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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清歡道:“當然是最大那種。”

  說著,便從懷里摸出一只普通的布袋子,一提動便有靈石相碰的清脆叮聲傳出,遞給那年輕道士。

  年輕道士眉開眼笑地接過去,抱在懷里掀開一角往里瞧,然后滿意地笑得見牙不見眼,把柳清歡往里讓,道:“仙師還請進,簽桶就擺在案上。”

  柳清歡一愣,他還以為這道觀抽簽什么的不過是做做樣子,沒想到還真要搖簽。

  他站到三座莫名其妙的座像前,拿起一只竹制簽桶,對地上黃布制成的蒲團視而不見,直接開始搖。

  一只兩指寬的短簽掉出來,他順手撿起,只見上面并沒有簽文,而是畫著一幅小圖:茫茫天地,悠悠蕩蕩,似那滿紙的污云濁霧,又有點點黑跡灑落其中。

  柳清歡不明其意,問道:“此簽何解?”

  那年輕道士接過去看了眼,面上亦是疑惑不解,道:“咦,我們簽桶里還有這種簽?不都是上…”

  自知失言,年輕道士尷尬地笑了笑,忙道:“哦,仙師你且等一等,解簽的是我們觀主,我這便把您搖的這支送進去。”

  柳清歡不置可否,他便緊緊抱著那裝滿靈石的布袋子、拿著那支簽一溜煙從側門往后面去了。

  不久,那年輕道士重又出來,垂手崇敬道:“仙師,我家觀主請您進院詳談。”

  柳清歡眉心微凝,神識頃刻間已將整個道觀覆蓋,只見后面院落中塘邊柳下,兩位身著道袍的男子正在對弈。

  其中一位是耄耋老人,身上沒有任何靈力,而另一位卻是位相貌相當年輕的金丹修士。

  那人在神識掃過時敏銳地抬起頭來,往這邊望了一眼。

  柳清歡沉吟了下,道:“還請帶路。”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側門,穿過綠意森森的花園,到了一個不大的水塘邊。

  見他到了,下棋的兩人都停了手,那耄耋老人顫巍巍地站起來,招呼道:“寒舍簡陋,還請仙師這邊坐。”

  那位金丹修士亦向他微笑點頭,柳清歡在桌邊石凳上坐下,那年輕道士麻利的上前收了棋盤,并奉上三杯茶。

  柳清歡道:“卻不知觀主因何要見我?”

  耄耋老人咧開沒牙的嘴笑道:“卻不是老朽要見你,而是我二哥要見你。還未向仙師介紹…”

  “六弟,還是我自己說吧。”金丹修士道,對柳清歡拱手為禮:“卜。”

  “張清風。”

  這便是凡人與修士的巨大差別,這兩人中弟弟已是行將入木的老者,兄長卻年輕得看上去只有二十三四歲。

  簡單道過姓名,柳清歡問道:“那么,卜道友見我是?”

  卜拿起桌上那支木簽,道:“這支簽可是張道友所抽出來的?”

  柳清歡暗忖著這木簽難道有何不同嗎,答道:“是,這簽圖是什么意思?”

  卜似是看出柳清歡未說出之意,笑道:“那簽桶中有一支我卜氏的無字簽,只有抽中后才會根據求簽之人所求之事出現簽文。今日倒是巧了,我興之所致來訪族弟,倒正好遇到道友抽中無字簽,看來其中怕是有些機緣。”

  說著,他伸出手指在木簽上點了點,只見上面的污云濁霧流動起來,那些墨點亂糟糟的到處跑,慢慢變成一張張獰猙的鬼臉,擁擠著在木簽表面拼命掙扎,嘴里發出凄厲的尖嘯!

  柳清歡挑起眉,看著卜隨手一揮,異相頓消。他并指在簽上一抹,上面的圖隨之消失,一個個金字浮現出來。

  “幾遇山兮幾遇灘,雁杳魚沉不得還。歷觀神算天機動,宰殺冬機祭晚鐘。”卜一一念出簽文,然后陷入沉思。

  柳清歡默念了幾遍,道:“聽著不似好的兆頭。”

  卜問道:“張道友,你所問的是什么?”

  柳清歡目光閃了閃:“遠行。”

  “遠行么。”卜皺頭深皺,道:“兇,且是極兇!道友此行將坎坷非常,且有性命之憂。這前面兩句不用我解釋,你應該就能其意,幾遇山兮幾遇灘,雁杳魚沉不得還。但天道總會給人留下一線生機,這最后一句‘宰殺’亦有收獲之意。這一線生機極為難尋,但只要抓住,便能沖云破霧否極泰來。”

  柳清歡早知此次大蜃海之行兇險萬分,但讓他詫異的卻是卜,單單憑著幾句簽文竟然就解出了分,看來這卜家的卜筮之術果真是不同凡響。

  如此厲害的修仙世家,他這異界的敵對之人看來還是少接觸的好,要是被看穿身份就壞大事了。

  想著,他站起來拱手道:“多謝道友解惑。”

  卜微微一笑,道:“張道友,你可是想進龜策城?”

  此時否認反倒叫人生疑,柳清歡點頭稱是。

  這卜家村暗中以高價售賣通行令牌,肯定是得了族中首肯才敢如此行事,所以他面對正主也依然不慌不忙。

  “那好。”卜亦跟著站起身,遞出一枚巴掌大小的古舊龜甲:“這便是龜策城的通行令牌,我正好要回去,便與你一道走吧?”

  柳清歡面色如常,道:“請!”

  “請!”

  兩人結伴出了道觀,不急不緩地往龜策城去,卜像是不經意問道:“張道友,進城后可有什么打算嗎?”

  “打算?”柳清歡道:“到時找個客棧住下吧。”

  卜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幾根草莖,把玩般在指縫間繞來繞去,笑道:“恐怕道友還不知,如今龜策城云集了四海八荒的避戰之人,住處怕是很難找。道友與我卜家有緣,不如去我卜家住下如何?”

  巧合遇上就算有緣?

  柳清歡瞄了瞄他手中的草莖,淡淡一笑:“卜道友客氣了。我是過路之人,不過是對聞名遐邇的龜策城好奇,才想著進城一觀,過不幾天便會離去,所以道友的好意,柳某心領了。”

  卜倒不強勸,又道:“道友是要往南去吧?”

  “哦?”柳清歡不動聲色地道:“何出此言?”

  卜道:“如今北邊的黑爪山脈內,與異界的大戰進行得如火如荼,道友既到了我龜策城,想來不會往那邊去。”

  柳清歡看著遠處露出的龜策城一角,面色冷淡不少,道“那也可以往東或往西。”

  卜爽朗笑道:“倒是我逾越了。道友莫怪,我并不是要打探你的行蹤,不過是聽說南邊的浮月仙城最近要舉行一場三境拍賣會,好多人都準備趕去呢。”

  “拍賣會?”

  “是啊,三境拍賣會數十上百年才會舉辦一次,聽說這一次會有很多從那個叫云夢澤的界面帶回來的新奇之物,所以引得各方都極為關注,很多人都準備趕去見見世面。”

  柳清歡興致不高的應了一聲。

  那卜卻自顧自說道:“而且這一次他們還放出了噱頭,說是抓了不少異界美貌女修,到時充作爐鼎來賣。”

  柳清歡腳下微微一頓,笑道:“這么說來,我還真要去看一看了。”

  卜臉色卻略有些陰沉,道:“三境拍賣會可不好進,入門需要交納的靈石不少,而最頂級的會場只有他們特制的邀請函才能進。”

  柳清歡多看了他兩眼:“卜道友還需發愁?便是憑你卜家的名聲,也應該會收到邀請函吧。”

  “張道友說笑。”卜道:“卜家家訓嚴格,每逢亂世便不可入世,怎么可能去參與這些熱鬧。”

  兩人邊走邊閑聊,沒多久便到了龜策城外。

  因卜在側,守城修士甚至都沒檢查他的通行令牌便放行了。

  與城門外的吵吵嚷嚷不同,城內反倒顯得安靜了不少。寬敞的大街、整潔的房屋,來來往往的修士在商鋪間閑逛,氣氛顯得十分松適。

  柳清歡不由感嘆,龜策城被當作亂世中的避風之所,城內和城外簡直如同兩個世界。

  而卜進城后,依然走在他身邊,完全沒有離去的意思。

  柳清歡扭頭看到一家客棧的招牌,頓步拱手道:“多謝卜道友相送,我們便在此別過吧。”

  卜嘆一口氣,揚了揚手中的草莖,道:“張道友,實在不是我臉皮厚非要跟著你,之前在觀中,我已給自己卜了一卦,結果告訴我得跟著你。”

  柳清歡瞪大了眼睛,這人是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還是腦袋被驢踢了?

  “而剛剛我又給你卜了一卦,道友今日不亦居東南方。”

  柳清歡無語,道:“你每日出門、吃飯,或者做事,都要先卜一封么?”

  卜一臉認真地道:“是啊。”

  柳清歡被噎了一下,皺眉道:“所以卦象明確告訴你要跟著我?”

  “卦象說,亦會友、長談、深交。”

  “我與你認識還不到一個時辰,所以不是友人。”自然就無需什么長談、深交。

  卜堅定地搖頭:“有緣相遇即是友,不關時間長與短。”

  柳清歡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人,簡直莫名其妙。卜看上去既不瘋也不癲,但一關系到卜筮,便跟鉆了牛角尖,執拗得轉不過彎來。

  柳清歡無奈之極,在人家的地盤上又不能翻臉,又趕不走他,只好帶著一個尾巴,最后在城北找到間客棧。

  兩人對坐在客房內,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最后實在沒得聊了,干瞪著眼枯坐。

  柳清歡不耐道:“你準備跟我到什么時候?”

  卜望窗外天上望了一眼:“離子時還有四個時辰。”

  柳清歡干脆閉上眼,眼不見為凈。

  他決定了,明日便離開神智不正常的卜家和龜策城。

  卜喝了口茶后咂咂嘴,卻不肯給他清凈,又開始拉拉雜雜各種閑話。

  “說起來我已有接近五十年沒出過家族了,之前一直在閉關,剛出關就遇到攻打異界…”

  “今年的血月會直到深冬才出現,但族中有人在前些日子卜了一卦,說這次血月只會持續短短五日…”

  “那朔月境可笑可笑,他們還是最先打通空間通道的,卻直到現在還沒從異界的包圍圈中攻出去。果然不愧被稱為蠻荒大陸,實力實在有限…”

  柳清歡在心里盤算之后的行程,只偶爾回個音,也沒仔細聽他在說甚。

  “不過最可笑的是我們浮月境,好容易打通了空間通道,竟然被異界反攻了回來!”

  “呵。”柳清歡道:“對方自然不可能一直被動挨打,反攻回來不是很正常?”

  “說的是啊!”卜拍著腿道,恨恨地道:“當年那些人找來我卜家,要我們為此次界面之戰卜筮。讖語明明表明此戰不亦展開,那些人卻被利益沖昏了頭…”

  “嗯?”柳清歡有了點興趣:“我聽說的好像不是這樣。”

  卜看傻子一樣看他:“既然讖語不祥,那些人怎么可能向世人公布?要是人人都知道了,還有誰愿意去攻打異界?”

  “那么,真實的讖語是什么?”

  卜猛地閉上嘴。

  柳清歡側目:“不能說?”

  卜點頭:“族規有令,讖語出口便與卜家再無干系,卜家族人也不能再在任何場合說第二遍,這也是為了免除總有人上門來反復問詢。”

  之后任柳清歡如何威逼利誘,此人果然不肯再開口。

  柳清歡不由惱怒,揪著他的衣領便丟了出去。

  重新關上門,他臉上的怒意立刻消失無蹤,坐下來思索卜話里露出的意思。

  讖語不祥,那便是對陰月血界不祥,反過來,對云夢澤來說就是吉兆!

  如此的話,自己有必要再多留幾天,看能不能打聽到讖語的內容。

  此后幾日,他便常去城中茶肆酒館閑坐,聽人議論,或有意打聽。

  龜策城來往的人天南海北,除了城東為卜氏老宅不能靠近外,城中可供消磨時間的地方著實不少。

  雖然來此的人是為避戰,但整天窩在一個地方也是極煩悶之事,再沒解悶之所,豈不是要把人憋瘋。

  不出幾天,還真讓他打聽了出來。

  讖語一共有四句:天數茫茫未可知,萬千生靈斷魂思。月華揮灑驅云散,尸填溝壑無人拾。

  柳清歡拿著抄來的紙,幾乎顫抖:那卜真不是在信口胡言?

  月華揮灑驅云散,尸填溝壑無人拾。

  驅云散!無人拾!

  有哪個字的意思表示出對陰月血界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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