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給老婆?
那婆娘會不會跳樓?
一想到家破人亡,劉旭之覺得自己一秒鐘都撐不住了。想到這里他猶豫了一下,把電話切斷。
就這么死了么?劉旭之很茫然,心口的疼痛似乎又重了幾分,腦子有些暈。
強烈的求生下,一張老實、憨厚的面龐浮現在眼前。
他不再猶豫,雖然知道打給鄭老板也沒有屁用。
急性心梗,不是馬上死亡的話,留給自己的時間也只有120分鐘。要是在這段時間里不能取栓、下支架的話,自己就完了。
心肌缺血、壞死…一系列的并發癥出現在劉旭之的腦海里。
最近一段時間,為了給心梗的患者做手術,劉旭之惡補了相關的知識。
手機接通,熟悉的樂曲聲響起。
他們說快寫一首情歌,雅俗共賞…
劉旭之覺得胸悶、胸痛的癥狀越來越重,已經無法支撐住了,隨時都會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呦呵,老劉,你不給我打電話,給老板打。是不是私底下跟老板說什么小話?”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劉旭之的耳邊。
在蓬溪鄉醫院,這個聲音把劉旭之折磨的欲仙欲死。
可是抗震救災回來后,他卻十分懷念這個聲音。
“云哥兒,我要死了。”劉旭之說到這句話,反而鎮定下來。只是臉頰有兩行冰冷流下。
“是開心的要死了?”蘇云笑道:“趕緊來,抓你喝酒。”
“云哥兒,我心梗犯了。”劉旭之道,“現在我身邊沒人,可能…”
“我去,你特么的別開玩笑!”蘇云那面立馬急了。
“我說的是真的。”
“老板,老劉說他要死了!別洗澡了,趕緊出來!”蘇云的吼聲,讓劉旭之感覺到一絲溫暖。
還有人關心自己,就算是死在這個冰天雪地的西林鎮醫院,也不算是被凍死的吧。
“瞎說什么。”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手機里,“老劉的電話?我剛開始洗頭,一頭沫子。老劉,你怎么了?”
“鄭老板,我心梗犯了。”
“確定?什么癥狀?”鄭仁溫和的問到,沒有一絲焦急。
“頭暈、眼花,心前區疼痛,伴有心律不齊。”劉旭之覺得有些奇怪,自己是想要告別,和這個世界告別。
要是鄭老板和云哥兒還有點抗震救災一起同事的舊情,幫著照看下自己兒子,這就足夠了。
可是怎么感覺跟主任大查房,匯報病史一樣?
“老劉,你先別慌,我有在,你死不了。”鄭仁沉穩的聲音似乎讓劉旭之的心律不齊都穩定了少許。
“現在,你掛斷電話,打開視頻,我要看看你的情況。另外,距離介入手術室多遠?那面搶救用藥都齊備么?”鄭仁溫聲說到,依舊沒有一絲焦急。
劉旭之聽到鄭老板不慌不亂的說話聲,心里升起一股子活下去的念頭。
要是能活,誰又會想死?
他掛斷電話,打開視頻。
手機里出現的鄭老板胡亂穿著睡褲,上身肌肉透著一股子野性的沒。六塊腹肌,梆梆硬,像是健美教練。他頭上還有白色的沫子,但看起來卻并不狼狽,像是白發的老大夫一樣給自己信心。
“嘴唇有些問題,看樣子有可能是。老劉,你穩住腳步,別著急,一步步走到介入手術室去。”鄭仁道:“對,慢著點,這段路誰都幫不到你。”
“慢,而且要穩,腳貼著地面走。”
“你們那還下雪啊,牛逼!”蘇云笑道:“老劉,別擔心,死不了!你還得來帝都做牛做馬呢。”
劉旭之聽著兩人風格完全不同話,心里安穩了一些。
“現在保持通信,你走到介入手術室。蘇云,聯系人,看看能不能找到包機。”鄭仁道。
“老板,航線至少要提前24小時預約的。”蘇云道。
“那就買最近的機票,我打給小馮。”鄭仁道。
“你要飛過去?時間不趕趟吧。”蘇云問到。
“有介入手術室,老劉剛剛發病,估計走過去的可能性不小。置管溶栓,先解燃眉之急,穩定住病情,我在24小時之內能到,就可以做接下來的治療。”鄭仁一瞬間就有了打算。
“老劉,你要是走不到介入手術室,機票錢就當給你燒紙了。爭點氣,那都是錢。”蘇云像是一點都不在意,還在和劉旭之談論機票的問題。
劉旭之不知道鄭老板是隨口說說,還是真的。
置管溶栓?自己做?
似乎有點難。
何止是有點,他覺得難度簡直太大了,根本就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剛剛做完一臺手術,希望手術室有人在吧。
劉旭之轉身,看手術室的燈還亮著,心里有些安穩。
挺胸,胸前三萬塊錢人民幣硬邦邦的,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兒。
“鄭老板,我真的有可能得救?”劉旭之問到。
“80,要是你不驚慌失措的話。”鄭仁淡淡的說到,“怎么?”
“能直播么?我聽說直播后家屬還有23萬塊錢的費用。”劉旭之道:“能活下去,自然最好。要是死了,我也給家里面留點錢。孩子…還小。”
“…”鄭仁和蘇云無語。
中年老男人心中的傷楚,他們很難理解。
“好!”鄭仁馬上答應下來,開始聯系胡艷徽。
五百米的路,劉旭之走了十多分鐘,幾乎是一步步挪過去的。
黑暗、寒冷的夜晚,要不是有手機視頻里的聊天,劉旭之很多次都想放棄,躺在雪地里一覺睡死過去。
活著,
真累!
“老劉,再確定一遍,你是不是要做視頻直播。”鄭仁很慎重的說到。
涉及到杏林園,涉及到法律程序,無法不慎重。
直播一名心梗病人的死亡全過程,即便是鄭仁也無法承受。
“鄭老板,我確定,是我自己要求做直播的。直播搶救的全過程,留下素材,也算是一份功德。還能給家里留點錢,多好的事兒。”劉旭之勉強咧嘴,前面不到十米就是介入手術室。
護士好像剛要離開,她注意到劉旭之蹣跚的步伐。
鄭仁點了點頭,胡艷徽想說什么,但還是忍住了。
這種情況,雖然留下影音資料,但是應該沒有法律效應吧,只是沒時間咨詢律師。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