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離開孔主任的辦公室,琢磨著是不是應該用真實之眼看看胃底動脈栓塞術的前景。
可是一想到那種全身乏力的狀態,就覺得心有余悸。雖然不用一個月的時間充能,回國的時候就基本恢復了。但是大豬蹄子很少見的有說明,要一個月充能,這是有道理的。
也不是什么急病,犯不上冒險,鄭仁最后決定,掐著手指頭算,一個月的時候再說好了。
反正社區醫院那面正在裝修,還得幾周時間。就算是裝修好了,也可以先放TIPS手術的患者么。
林嬌嬌認識的那個人不來手術,剛剛好,再見面要勸勸林嬌嬌,千萬別著急。
新術式,必然會有一萬個坑等著自己。用真實之眼看一下,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現在,鄭仁已經對真實之眼不是那么抗拒了。只是不應期簡直有點長,副作用也太大了一點。
“蘇云,走了。”鄭仁來到辦公室沒有進去,直接招呼蘇云出來。
“去ICU?”蘇云知道鄭仁的想法,嘴角上揚,一臉嘲諷。
“去看一眼昨天術后的患者和苗主任。”鄭仁道。
“又不是你的患者,這么上心干嘛。”蘇云雖然這么說,卻直接跟著鄭仁一路走出介入科。
懟人,只是一種習慣。無論事情,不說兩句總是不習慣。
“昨天手術做的有點晚,現在還覺得倦得慌。不過萉垟館的羊肉真是不錯,今年小伊人再弄到阿白山羊,咱們得借個大鐵鍋好好吃一頓。”蘇云道。
“用不用給你找點鐵蓋茅臺?”鄭仁撇嘴,問道。
“飛天就行,鐵蓋茅臺喝起來心疼。”蘇云吧嗒吧嗒嘴,說到。
“去ICU,也不知道苗主任怎么樣了。”鄭仁道。
“我去過了,狀態還不錯。氣管切開后呼吸機輔助呼吸,昨天還寫了一句話,你猜寫的什么?”
“有痰?”鄭仁猜到。
一般術后患者最常見的就是痰多,醒過來都會覺得憋得慌。
“不是,讓于總去和女朋友逛街,不用在這兒守著他。”蘇云笑道。
“住院總真是不容易,于總老老實實的,這個住院總當的更不容易。”
兩個不容易之間細微的區別,只有搞醫療、當過住院總的人才會知道。
說著,兩人來到ICU,病房門口,一群家屬圍在一起,中間隱約有哭聲傳出來。
這是ICU的常態,畢竟進去的人都是特別重的,能有一半活著出來就不錯了。
一半有點夸張,但這里算是鬼門關了。不說花銷,只說危險,就是其他科室比不上的。能與之相提并論的,兒外的重癥監護室。
有人哭,有人笑,這就是人世間。鄭仁也不好信兒,拉著要去看看的蘇云進了ICU。
換衣服,換鞋,戴帽子口罩進去。
先看了一眼昨天手術的患者,現在還在高熱,正在用冰毯降溫。據說血像特別高,感染癥狀明顯。
抗生素已經用到美能、萬古了,真是用無可用。但這種時候,不用也不行。
鄭仁看了一眼系統面板,紅色有所減退,他微微的放心。術后只要感染能控制住,剩下的就是要兩周到一個月之間做還納手術,結腸、直腸重新吻合。
希望他能有新生吧。
去看了一眼苗主任,眼睛上蓋著紗布,正睡覺呢。呼吸機勻稱的聲音,聽起來讓人覺得心安。
各種狀態都有所好轉,和ICU的醫生聊了幾句,說是準備三天之內拔掉氣管插管,看看情況。
嘗試性的拔管,是必須的,用呼吸機時間長了,加上長期臥床,肺部感染會很重。
加上ICU里,什么細菌沒有?一旦感染鮑曼不動之類全部抗生素耐藥的細菌或者其他不知名的超級細菌,那可就要命了。
看著苗主任靜靜的躺在床上,鄭仁有些欣慰。瞄了一眼化驗單,也沒什么事兒,心里更是安穩。于總卻是不在,估計是讓苗主任給攆走了,在床邊的是一個陌生的小大夫,可能是苗主任的研究生之類的過來陪護也說不定。
看了一眼沒什么事兒,剛準備出去,幾名醫生走了進來。
為首的一人是個五十多歲的女醫生,雖然戴著帽子口罩,那一身的干脆利落的氣息卻是遮掩不住。
鄭仁看的直皺眉,這是怎么回事?
“循環內科的張主任,據說水平不比阜外、安貞的大主任差。”蘇云在一邊小聲的說到。
肯定是出事兒了,要不然沒人愿意滿身都洋溢著不高興。
鄭仁瞄了一眼,腳步微微的慢了下來。蘇云感覺到變化,嘿嘿笑了笑,道:“我去打聽一下?”
“去吧。”
鄭仁站住,觀察張主任的路線。她直接去了一個患者身邊,拿起病歷夾子,翻閱患者的化驗單。
蘇云則跟在后面,拉住一個小大夫的白服,小聲聊了幾句。
那個小大夫年紀不大,不到三十歲。看樣子和蘇云認識,說話的時候眼角眉梢帶著無限的欣喜。是不是所有女人蘇云都認識?鄭仁微微搖了搖頭。
很快,蘇云回來,沖鄭仁使了一個眼色,兩人離開了ICU,到外面的走廊。
“是一件混蛋事兒。”蘇云道。
鄭仁沉默的看著他,根本不管蘇云賣關子,也沒有追問的意思。
“你還真是無趣,問一嘴能死啊。”蘇云鄙夷道:“患者是32歲男患,突發室顫,送到這面來。開始在普通病房,晚上忽然出現一次心跳驟停,給搶救回來了。CCU沒床,就暫時放到ICU住一天,觀察病情變化。人沒什么事兒了,但…”
說著,蘇云習慣性的又頓了頓。
這就很煩人了,斷章是要被寄刀片的。
“患者家屬拒絕治療,要求自動出院。”蘇云道。
“嗯?”鄭仁愣了一下,問到:“是經濟條件不夠么?”
“不是,據說家里經濟條件還算好,不存在錢的問題。”蘇云這回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患者有一個哥哥,前幾年也是這病,死在家里了。后來他父親去找了一個大師,說是家里祖墳犯了五煞什么的混賬王八蛋的話,一口斷定這家必須要死人。”
這特么的,鄭仁心里罵了一句。
“必然要死的,所以患者父親就不準備治療了。”蘇云也很無奈。
后面的是前幾年遇到的真事,只是科室不同,病也做了調整。有時候,面對那些江湖騙子,真的是很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