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大的余震,墻壁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鄭仁和蘇云的臉都白了,這個空間,雖然有鉛壁支撐,但絕對無法經受起再一次6級以上的余震。
剛把一名患者送出去,新的患者還沒有接進來,狹窄逼仄的空間里,只有鄭仁和蘇云兩個人,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最起碼,不用去考慮患者的安危,只要保護好自己就可以了。
這樣,生存下去的可能性大了…也沒大多少。
鄭仁和蘇云兩人動作幾乎一致,同時躲到一個看上去最結實的墻角里。
隨后,相對一望,誰都沒有說話。
恐懼、不安的情緒主宰了這里,鄭仁和蘇云雖然冒著巨大的危險在手術,卻并不意味著他們不害怕。
鄭仁只能躲在墻角里,不斷安慰著自己,有幸運12的屬性,肯定不會有事兒的。
蘇云則充滿恐懼卻又好奇的看著搖晃的墻壁,聽著地幔傳來如海嘯一般的咆哮聲,不由得有些恍惚。
漸漸的,兩人平靜下來。
最多就是死而已,已經看開了,倒也沒那么難以接受。
雖然鄭仁腦子里都是謝伊人,蘇云很遺憾自己還沒拿諾獎,但又有什么辦法呢?
強烈的余震很快結束,只剩下不斷的更加弱一些的余震此起彼伏著。
本來就不結實的樓又有一塊塌了下來,正好砸在小通氣窗前。原本還能看到一絲外面的光影,但此刻什么都看不見了。
滿屋子的塵土飛揚,呼吸都很困難。
“老板,我們好像又活下來了。”蘇云看著黑乎乎的空間,小聲說到。聲音縹緲,像是鬼一樣。
鄭仁想要笑笑,雖然沒人能看到,但這種笑容是笑給自己的,笑給遠方的謝伊人的。
能活下來,看見明天的太陽,難道不應該慶祝一下么?
“好像是的。”鄭仁道。
“鄭仁,蘇云!”隨著強烈余震的過去,外面傳來呼喊的聲音。是趙云龍,他第一時間喊道。
聲音很悶,低頓遙遠,像是心包填塞時的心音一樣。
“嚎什么,你云哥兒死不了!”蘇云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灰塵。
“通氣口堵住了,我們這就扒開,你倆趕緊出來吧。”趙云龍聽到蘇云的聲音,還知道懟自己,那肯定兩人都沒事。
“先不急,把下一個患者送進來。”鄭仁道。
“暫時沒有了!”趙云龍道。
嗯,這么快么?鄭仁做手術都做懵了,誰還去計算做了多少個患者,還有多少個患者需要做手術。
做完了啊,那真是個好消息。
鄭仁也不愿在這墳墓一般的地兒做手術,真要是一下子被砸死還好說。要是被困,還沒有重型機械,活生生被餓死…
算了,不想這些,還是琢磨點高興的事情吧。
外面的人們迅速清理著擋在通風口前的石頭,清理出一條路好讓鄭仁和蘇云兩人爬出來。
好在余震雖然強,但這棟樓還是沒有倒塌,只是清理點碎石而已,不算什么難題。
半個小時后,鄭仁和蘇云爬了出來。
在這墳墓一樣的地兒里做了七八個小時的手術,如今爬出來,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就連雨滴都是那么的惹人喜歡。
“傷員怎么樣?”鄭仁喘了幾口氣,迅速恢復體力,詢問到。
“直升機又來了兩次,把重傷員都接走了。”趙云龍很顯然覺得壓力輕了很多,笑呵呵的說到:“上校還問你在哪,我說在廢墟地下做手術,要不是時間緊任務重,他都想去看你了。”
鄭仁想起那個滿臉絡腮胡子的駕駛員,原來他是上校啊,級別好高。
難怪蘇云會用那種眼神看自己,好像不認識上校肩章是很奇怪的事兒。
“大部隊還有一座山就能到了,再后面,重型裝備也運上來,正在清理路面。”趙云龍的聲音有些歡快,充滿了希冀。
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鄭仁長出了一口氣。
好像可以活著出去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了。
活著,繼續活下去,這就是最好的事情,沒有之一。
螺旋槳的聲音再次從遠方傳來,鄭仁精神一震。
即便是大部隊開進來,只能用人力帶進來急需的物資,搜救幸存者的工作會更快一點。
只要路還沒有通,轉運急需去ICU救治的重傷員的任務,肯定還是要直升機完成的。
能聽到螺旋槳的聲音,真好。
雨,漸漸的停了。一架直升機的燈光出現在夜幕中,像是啟明星一樣,帶著無限的希望。
鄭仁抓緊時間給每一個患者寫下病情簡介以及后期的治療建議,裝到塑料袋里,貼在患者的身上。
等他忙完,趙云龍他們已經搬運完直升機運來的必需品,開始把患者抬上直升機。
鄭仁邁著歡快的步伐來到直升機前,想再和大胡子絮叨一遍,想問一下轉運的患者是不是都送到華西去了。
再有就是,腎內科的醫生,是不是已經有到的了。還有透析機…
無數的問題,無數的期待。
可是當他來到直升機前,卻沒看到大胡子駕駛員,這次來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
鄭仁湊上去,直升機螺旋槳發出轟轟的聲音,說話是要吼的,不然誰也聽不清楚。
向新的飛行員交代了事情,鄭仁覺得不習慣。作為一個臉盲晚期的患者,能看到熟悉的面孔,肯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螺旋槳轟鳴聲中,那面已經把重傷員都送上直升機。
鄭仁敬了一個軍禮,大聲吼道:“替我給上校帶好!”
聲音透過轟鳴聲,回禮的駕駛員一怔,臉色瞬間陰沉了幾分。
鄭仁看他的變化,一片陰霾籠罩在心底。
“團長一個小時前…掉了。”駕駛員陰沉著臉,說到:“以后這個小鎮的任務,由我來完成。要是換人,那就是我也掉了。”
說完,他轉身離去,眼睛里一片血紅。
直升機飛走,冒著零落的細雨,冒著一片片濃的化不開的霧靄飛走了。
鄭仁恍惚的看著直升機尾翼的燈火,愣了很久。
“老板,怎么了?”蘇云見鄭仁情況不對,湊過來問到。
“沒。”鄭仁搖了搖頭,目送直升機離開。
看著直升機艱難的在雨中飛行,鄭仁沉默。緩緩抬起右臂,敬了一個軍禮。隨后,伸出右拳,直刺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