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哪位?”鐘敏離門口最近,便問到。
“您好,是急診科讓我們上來找鄭總會診的。”男人說到,“我愛人診斷的是急性闌尾炎,說是要住院手術治療。”
“哦,鄭總?”鐘敏叫鄭仁。
鄭仁抬頭瞄了一眼,見視野右上方系統面板上標注女人的診斷是——急性闌尾炎。
那就收了吧,鄭仁雖然現在一點活都不想干,但患者都走到門口了,不收也不行。
“你好,先跟我來查體吧。診斷明確的話,就辦理住院手續。在急診科都做什么檢查了?拿來我看看。”鄭仁放下水杯,站起來說到。
他帶著患者和家屬來到處置室,給患者進行了查體。
患者急性闌尾炎的癥狀比較典型,但是不重。右下腹壓痛明顯,沒有反跳痛以及肌緊張。
門診資料里,血常規的化驗值也符合鄭仁和大豬蹄子的判斷。
排班輪到鐘敏收患者,她給患者開了住院單,患者的愛人去交錢辦理住院手續,這面做術前準備。
因為患者禁食水時間只有三個小時,所以這活不急,還要等等才行。
要不是火上房的急診,還是禁食水時間到了更安全一些。
很快,患者的愛人把住院手續辦上來,鐘敏下完醫囑后開始做術前交代。
患者夫妻兩人都很知性,文質彬彬的,對闌尾炎的病情演變以及手術的各種并發癥很明顯是有了解的。
整個交流、溝通的過程都很順暢,鄭仁忽然想,要是所有患者都這樣,那該有多好。
簽字的時候,男人從包里拿出一管鋼筆,游龍飛鳳一般的字體非常贊。
這可真是文化人啊,辦公室里忙碌的眾人,除了教授和小奧利弗之外,都很感嘆。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正在認真研究64排CT三維重建的每一幀影像,心無旁騖。
小奧利弗作為一名助手,不像是蘇云那么完美無瑕,大部分時間都在好奇的張望著,想盡量了解一下古老而神秘的東方世界。
對于明天的手術,教授極為重視,甚至可以說是不顧一切。
畢竟,以他的地位,不遠萬里的跑到中國來,不就是為了明天那臺手術么?
至于TIPS手術,那是意外收獲。
患者簽完字后,回病房做術前準備,備皮、埋針等等。鐘敏則書寫病歷,有大量文字性的工作需要完成。
可能一臺闌尾炎,鄭仁真正做手術的時間只要510分鐘。但文字性工作,至少要幾個小時。
不過鄭仁現在完全可以不管這個,他拒絕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的邀請,去探討病例。
找了一扇有陽光的窗戶,拿著水杯,靜靜的坐在陽光下,享受短暫的安靜。
天知道下午和晚上還會不會有什么事兒!
總是緊繃著,人是受不了的,適當的放空一下自己,鄭仁覺得特別有必要。
辦公室里,大家各自忙著,鄭仁安靜的休息了一會,然后去ICU看了一眼術后患者。
患者還算是平穩,那么重的貫穿傷,能活著下臺,就已經算是個奇跡了。
蘇云按照慣例,坐在患者的床邊,記錄著各種數據,調整輸液、補液的順序以及各種藥物的應用。
額前黑發趴在額頭上,那是被汗水打濕后無菌帽壓的。
患者的父母在ICU門口的墻邊蹲著,兩人無言,男人用胳膊摟著女人,悲傷中祈禱著。
鄭仁沒去安慰他們,而是默默離開了。
此時,他們需要的不是陌生人的安慰,而是自己的孩子能走出ICU,至少活著被推出來,叫一聲爸媽。
鄭仁一路沉默,心情始終無法好起來。
他一路走的很快,想回到急診病房的辦公室,重新沐浴在冬日的陽光下,驅散心里的不快。
可是當他回到病房的時候,見鐘敏在緊張的翻著病歷。
“哪去了?哪去了?”鐘敏一邊翻,一邊小聲的叨咕著。
“嗯?怎么了?鐘敏。”鄭仁奇怪,問到。
鐘敏這人內科出身,和常悅一樣,寫病歷要比外科的人好了無數倍。
但是兩人也有不同。
常悅擅長的是與人溝通,而鐘敏不太愿意說話,心思更細膩一些。
“鄭總,術前簽字不見了!”鐘敏焦急的說到。
不過患者畢竟還沒送到手術臺上,也不是術后發現的,這事兒還是有補救的余地。
“你不是一直坐在這里么,怎么會弄丟呢?”鄭仁也很奇怪。
“紙還在,上面的簽名沒有了。”鐘敏從一沓子病例中找出術前交代的那張紙,交給鄭仁看。
上面有鐘敏的簽名,也有時間,鄭仁還沒來得及簽名,一般都是出院前,上級醫師才會統一簽字,要不然每天光簽字都要浪費一大把的時間。
但是,這張術前交代上,竟然沒有患者的簽名,以及同意手術的字樣!
鄭仁皺眉,反復翻看,隱約能看見紙上有硬筆的劃痕,但就是沒有字跡。
他拿著術前交代走到陽光下,對著陽光看。
這回清晰的看到同意手術,以及患者家屬的游龍一般的簽名。
是筆有問題!
鄭仁一瞬間意識到。
“鄭總…”鐘敏膽子小,都快被嚇哭了。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要是遇到矯情的人,再找他簽一次字,可能會有糾紛。
鄭仁安慰鐘敏道:“沒事,是患者家屬的筆有問題,我去找他談談。”
“鄭總,不會有事兒吧。”鐘敏眼淚出來了。
“不會的,連手術臺都沒上,能有啥問題。”鄭仁笑呵呵的說到:“別擔心,有事兒的話也有我擔著。我擔不住,上面不是還有老潘主任呢么。”
提到老潘主任,鐘敏終于略略放心。
鄭仁在辦公桌前坐下,叫鐘敏去找患者的愛人過來。
這種事兒講究的是一個氣勢,要是鄭仁自己去找,那氣勢就弱了。
很快,鐘敏帶著患者家屬來到辦公室。
患者竟然也彎著腰,跟著過來了。
鄭仁微笑,讓他們坐下。
“剛剛您簽過的字,消失了。”鄭仁用手指輕點術前交代,臉上保持著溫和的微笑,“是您剛剛用的筆,有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