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總,謝謝。”高少杰說話的聲音很輕,但是特別真摯。
鄭仁剛剛的話里,那種無私的精神,讓高少杰覺得自己特別渺小。
“高老師,客氣。”鄭仁笑道:“你在省城,日后求你的地兒肯定不會少。”
“鄭總,您這就太客氣了。”高少杰沒說什么兩肋插刀的話。
他明白,如果鄭仁真的手把手教自己做TIPS手術的話,那么除了沒有師徒之名外,師徒之實是坐的穩穩的。
這些話都放在心里,沒必要說。
說的越是慷慨激昂的那種人,遇到事情后,慫的也是越快。
常悅那面記錄完病史,然后開出了64排CT單子,鄭仁等一行人帶著患者去做檢查。
患者是一名八十二歲男患,斯拉夫人,心臟病、高血壓、糖尿病,一系列的老年病都有,而且都不輕。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準備的這個患者,與前列腺栓塞術的手術適應癥吻合程度特別高。
這種患者,都坐不了飛機。
一個氣壓的變化,怕是高血壓、心臟病就會直接導致患者死亡。
所以即便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再如何心急如焚,也只能讓患者坐火車跨越整個歐亞大陸,來到海城,來到這個東方偏僻的小城市接受治療。
奧利弗推著輪椅,小心翼翼的跟在一群人之中。
他好奇的東張西望。
原本,奧利弗對帶著一個衰老的、死神都開始對他露出微笑的患者到東方來做手術腹誹不已。
這一定是魯道夫教授激情下做的沒有腦子的決定。
嗯,這話他也只敢在心里面想想,可是不敢說出口。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別看平時有著濃郁的藝術氣息,一手小提琴也達到了專業水準。但是在海德堡醫療中心里,略有不順心,就會像是雄獅一般咆哮,沒誰愿意招惹他。
但是一路到了東方,來到這個小城市,奧利弗發現自己的整個認知都被顛覆了。
那個暴躁的教授,似乎不存在了…還存在,只是面對那群東方人的時候,教授的脾氣特別好,充滿著愉悅與輕松,甚至還有一絲的…諂媚?
真是奇怪啊,這里又不是梅奧診所,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為什么會這樣?
就算是梅奧診所,也不至于啊。
而且教授逼自己學中文,這一點讓小奧利弗特別苦惱。
不是所人有都像教授一樣,有著極高的語言天賦。短時間內學習一門嶄新的語種,這讓小奧利弗的世界都變得晦暗不堪,像是大雨過后海德堡第六街區泥濘的地面一樣。
很快,眾人來到CT室。
已經將近中午,除了急診機器有人值班外,其他機器的操作人員都已經或是準備下班了。
蘇云找到趙姐,來到最里面的一個操作間。
趙姐有些驚訝,畢竟海城這種地兒,給國際友人診斷、治療的機會不是很多。何止不多,幾乎沒有過。
她小聲問蘇云,“蘇云,這是怎么回事?”
“教授想請老板做手術,德國那么遠,誰去啊,WIFI信號還不好。你也知道,他們在地鐵上因為沒有WIFI信號都看書,不玩手機。”蘇云笑嘻嘻的開玩笑道。
“別扯淡,人家那是好學。”趙姐斥到,“然后就過來了?”
“當然,老板的手術水準,可是世界頂尖的。”
“切!蘇云,你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世界頂尖,能在咱海城窩著?開什么玩笑。跟姐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姐啊,是真的,沒騙你。”
“切…”趙姐啐了蘇云一口,認為他一點正經話都沒有。
來到最里面做64排CT的房間,還有一個患者沒有做完,這面需要再等一等。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急的坐不住,大步在走廊里走來走去,金色長發飄揚,看著就像是要破碎虛空,得道成仙一樣。
鄭仁安靜的坐在64排CT室外的紅色硬塑椅子上,一邊等待著,腦海里一邊回想著前列腺介入栓塞術的全過程。
當時在帝都做手術的時候,是宗師級。現在從巨匠級的眼光來看,手術做的還是太粗糙了一些。
好多地方都可以再精確一點,讓患者少一些副損傷。
這樣的話,術后患者恢復起來,速度也會更快一些。
正想著,64排CT室里有對話傳出來。
“大夫,我家老太太這輩子不容易,您可得好好給她檢查啊。”
“放心吧,肯定會的。”
這是不太常規的患者家屬與64排CT操作師之間的對話。
雖然不太常見,卻在情理之中。鄭仁沒去理會,在醫院里,類似的事情太多,早就視而不見了。
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說到:“大夫,我倆從小就沒有爸,都是我媽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們拉扯大,麻煩您,麻煩您,一定要給我媽媽好好做。”
“放心吧,肯定會的。”64排CT室的操作師說到:“老人家年紀大,CT掃描床挺高的,小心別把老人家摔到。你們倆留下一個在里面照顧一下老人家,要不然都留在里面也行,多個人,可以搭把手。”
64排CT室里忽然沉默下去。
這種沉默,帶著一絲尷尬和難堪。
鄭仁心里面忽然想到了那個指責自己為什么不強制他住院的患者,嘴角扯出一絲無奈的笑。
64排CT室里雖然沉默,但接下來的對話,鄭仁不用聽,也能預想的到。
“你咋不在這兒陪著呢?這玩意有輻射,你不知道?你特么肯定知道,故意留我們在這兒,是不是!什么狗屁玩意,有沒有點醫德了!”
“咱們這有防護服,一會我幫你們穿上。輻射線的劑量不大,偶爾…”
“狗屁不大!要是沒事,你咋不進去呢!”另外一名家屬吼道。
態度,和之前截然不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一開始吼,64排CT室的操作師也怒了。
“我在里面看著,你做檢查啊!”一句話懟回去,兩個家屬就沒了動靜。
沉默,尷尬到了極點的沉默。
過了幾秒鐘,一個家屬說到:“沒事沒事,大夫。”
“是啊”另外一個家屬說到:“我看那床挺寬的,老太太能躺住,沒事沒事。”
“就是,這里輻射多大啊,容易得癌。那啥,大夫,我倆先出去了,你可得給我媽好好檢查啊,我媽可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