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里。
臨近黃昏時刻，斜陽把門口豎著的招牌倒影照的長長的，里面幾個人正圍著那五十多歲中老年男子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
王琛掃了一眼，便回答許少爺道：“好，我先看看料子，許少爺，要有合適的我就幫你拿下來，可能價錢不會太高，賺的話也不會太多，你就權當切著玩。”
許少爺笑道：“本來就是玩玩，輸贏都無所謂。”
王琛嗯了一聲，“那你等我會，我看看。”
說著，王琛來到翡翠原石堆旁邊，裝模作樣隨手拿起一塊比較小的看了起來，雖說自己擁有明察秋毫那樣的神技，但總不能隨手一指說哪塊能開出就拿哪塊吧，得假裝自己有“套路”。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切割的如此整齊的毛料，在北宋時空的蒲甘不是沒見過原石，也見過，只是要么塊狀非常大，要么利用火爆法已經弄開，沒有像現在這樣，一塊塊原石弄得跟菜市場里的商品那樣。
總的來說王琛心中還是十分興奮的，第一次賭石嘛，而且百分之百能夠包贏，這種感覺就好像打牌的時候知道另外兩家底牌一樣，非常的興奮，只是刺激性稍微少了天。
正準備打開虛擬屏幕使用明察秋毫功能，忽然，王琛側頭看見同樣蹲在地上在看的那位石老師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拿著放大鏡在那邊看，他愣了一下，難道石老師老花眼，還要借助放大鏡？
幸好石老師現場給幾個青年男女講學，“我眼睛不太好，這個點外面天又有些昏暗了，得借助手電筒，正常的話，白天手電筒能省，不過放大鏡是必需品。”石老師停頓了一下，指著放大鏡上面，“你們看，這里有一道十分細小的裂綹，光憑肉眼很難分辨，這道還算好，有些頭發絲那么細，不用放大鏡根本看不出。”
“原來是這樣。”
“謝謝石老師提醒。”
幾個青年男女們紛紛出聲。
聽到石老師這么說，宋老板插話了，“這位先生，我這里的翡翠原石都是白壁廠出來的，好貨色。”他可能怕石老師講的太多，把王琛和許少爺也嚇跑了吧。
白壁廠的老坑種？
聞言，王琛仔細地打了一下手里那塊小小的原始毛料，這塊原石毛料外衣呈現灰黃色，看上去有點粗糙，他伸手在上面摩擦了一下，感覺毛毛的，有點扎手，根據自己上回攻打蒲甘之前搜集來的一些資料，倒也蠻符合白壁廠出的料子。
只要稍微懂點緬甸翡翠資料的人，基本上都知道緬甸有幾個老場口比較好，諸如后江廠、帕崗廠、灰卡廠等等，而白壁廠正是其中之一，該老場口出廠的翡翠原石一般皮黃灰，水底好，有白霧，個頭大，以產藍花水聞名，有時會有高檔亮水綠花，有兩百多年開采歷史。
石老師很較真，拍了拍手站起來，不停搖著頭道：“這些是白壁廠的老坑料不假，不過毛料表現有點差啊。”
一聽這么說，許少爺立刻湊到王琛旁邊，“小王，料子不好？要不我們換家？”
宋老板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等來了幾個生意，眼看要被石老師攪黃，頓時急了，“怎么會，你可別胡說啊。”
石老師推了推老花眼鏡，啞然失笑地指著他剛才看的那塊一兩百公斤的原石毛料道：“你看這塊毛料，中間就有大裂，這一道大裂一出，還想切出好料子？這就算了，好歹再切開一點，讓大家稍微能看出點東西來，可是老板你切到裂口就停了，綠都沒看見，要誰買下來，那風險得多大啊？”
對賭石不太了解的王琛第一次聽專業人士說這么多，很好奇地走近這塊毛料觀察了起來，這是一塊沒有擦口的全賭原石，外皮呈現灰黃色，嗯，白壁廠大多數料子都這樣，在中間確實有一條小小的裂綹，根本看不出里面有沒有綠。
倒是在表層，上面充斥著一些稀松的點狀松花，王琛看不懂。
宋老板卻據理力爭道：“裂綹是裂綹，可您看到松花了嗎？正常情況松花下面都會出綠。”
石老師呵呵笑道：“正常情況確實如此，可是這道裂綹看得實在太心驚了，一刀切下去廢料的可能性非常大，想要大漲希望也不大，賭輸的可能性太大。”
“那什么，賭石本來就是賭，誰能說得清一定賺，您說是不是？”宋老板說話的同時有點擔憂似地瞧了瞧王琛和許少爺，石老師這么專業，恐怕是做不成生意了，要再被石老師說下去，恐怕這兩位都得跑了，宋老板已經解釋的很勉強了，但又不得不解釋。
這時，王琛突然站起身問道：“宋老板，石老師說的這塊料子你賣多少錢？”
聽到王琛問價，石老師略帶錯愕看過來，好心提醒道：“小兄弟，這塊料子裂綹可不太好啊。”
宋老板都要氣炸了。
可誰知王琛卻擺擺手，笑道：“我知道。”說著又側頭看向宋老板，“多少錢？”
宋老板大喜，急忙道：“這塊料子只要七十萬RMB。”言罷，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補充了一句，“您仔細看，這塊毛料外皮表現非常不錯，我相信您也是玉石大家，知道松花是玉肉在毛料表層的體現，要不是這道裂綹，這塊料子翻四五番我都不一定賣呢。”
這話宋老板倒是沒有欺騙王琛，要不是裂綹破壞了內部結構層，導致這塊料子有可能會成為廢料，肯定不止七十萬，但也不是說這塊料子一定會賠本，如果能從裂綹處切出綠來，有可能有大漲了，畢竟一兩百公斤的料子呢，哪怕出巴掌大小、種水可以的翡翠，基本上都穩賺不賠。
七十萬？
倒也不貴。
王琛剛才已經利用開啟時間洪流的時候“白嫖”了明察秋毫一次，看到這塊毛料里面確實有翡翠，不過不是在裂綹，也不是在松花下面，而是在右下角，那邊有連成一片的翡翠，顏色還挺濃郁，雖然透明度稍微差了一點，但是種水上來說，應該和那塊開了天窗半賭性質的翡翠差不多，屬于干青種，塊狀還可以，足球大小，唯一可惜的是中間有白棉將其分成兩瓣，影響了不少價值。
在松花的下面，只有一點點綠，基本上沒價值。
王琛對賭石是不懂，但是對翡翠還是挺了解的，像干青種翡翠品質不是太高，只能算中檔翡翠，在市面上追捧力度比較高，像里面那么多玉肉的話，應該能賣到一百六七十萬，碰到感興趣的賣家，兩百萬也有可能。
當然，這只是他目測下來的分析，具體還要看切出來多少分量。
賭肯定要賭的。
王琛雖然看不上這塊毛料，但知道干青種想要賣出去并不是太難的事情，完全可以讓許少爺小賺一筆高興一下，一方面算是沒有辜負其對自己的信任，另一方面嘛，既然要給自己打名氣，總得又有數量又有質量，先從這塊料子出手吧。
“小王，要不要買下來？”許少爺詢問道。
王琛假裝沉吟了一會，道：“我覺得吧…”
話沒說完，門口突然跑進來一個人，石老師和其他幾個跟著的青年男女都問好起來，打斷了王琛的說話。
“龐老板。”
“龐總，您來了？”
“石老師正在挑選料子呢，您要不要一起看看？”
那人二十七八歲樣子，長得十分英俊，身上穿著也非常得體，一副成功人士的樣子。
這沒什么。
再成功人士王琛都見過，可是這貨是他的老熟人啊，王琛一瞅，不由樂呵地脫口而出，“龐明！？”
沒錯，來人正是當初和自己一起執行任務接近蘿拉.盧頓、后來在奧門賭場輸得一塌糊涂把京城四合院賣給自己的龐明。
龐明也第一時間發現了王琛，不由露出高興的神色，伸手雙手哈哈大笑道：“王總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里碰到您了。”
本來王琛沒想和這貨擁抱，不過人家都主動禮貌了，自己不能不給面子，就做做樣子像老熟人那樣擁抱了一下。
見到王琛和龐明認識，石老師插話道：“龐老板，您和這位小兄弟是朋友？”
原先龐明在奧門賭場里輸了錢，確實挺恨王琛的，可是后來張良訓斥他的時候王琛主動出口買下了他的四合院，得，還別說，龐明翻身了，只是并非在奧門賭場，而是去年平洲公盤的時候，他跟著別人去賭石，狠狠賺了一大筆，然后還專門找了幾個人搞翡翠生意，自然，他心里對“救命恩人”王琛感激不盡，如今再次見到，打心眼里高興，點頭道：“對，過命的交情。”
王琛哭笑不得，心說誰和你過命的交情啊。
石老師一聽，立刻道：“那您得勸勸這位小兄弟，他要花七十萬買這塊料子，我剛才看了，這塊料子賭輸的可能性非常大，七十萬可不是一筆小數字。”說著，他還把剛才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聽完后，龐明立刻側頭看向王琛，真心實意道：“王總，石老師是國內著名翡翠專家，師從陳有德先生，看翡翠毛料的水平非常之高，他說有可能賭輸真的贏面不大，要不你再考慮考慮？”
陳有德？
咦，那不是陳老的名字嗎？
王琛眨了眨眼看向石老師，“你是陳老的徒弟？”
石老師一愣，“你認識我老師？”
“他和陳老關系好著呢。”許少爺接過話頭，“對了，陳老也來了，在附近逛。”
石老師一激動，“哎喲，那待會我要去拜會拜會他老人家。”
幾個人寒暄了幾句。
言罷，石老師苦口婆心道：“王總，既然你和我老師關系匪淺，我肯定要好好勸勸你，這塊料子真的不值得入手，要是你想玩賭石，我可以幫你挑幾塊好料子，你看行嗎？不然待會老師知道他朋友當著我的面賭輸了，我這老臉沒地方擱啊。”
龐明還好心道：“是啊，待會我讓石老師先給你挑料子，剩下的再允我，你看成嗎？”
許少爺看到石老師說的那么認真，不由道：“小王，要不咱們就不賭了吧？”
宋老板在旁聽得臉都黑了啊，都以為這單生意黃了。
然而峰回路轉的事情發生了。
王琛笑著搖搖頭，道：“我比較看好這塊料子能小漲一筆。”說著，他看向左邊，“許少爺，你要不要賭？不賭的話我自己賭了。”
“賭，你說看好我肯定相信，不就七十萬么，輸了也沒什么事。”許少爺說是這么說，但語氣上已經沒一開始那么堅定了，或許是受到專業人士石老師的影響吧。
石老師欲言又止，最終“唉”了一聲搖搖頭沒再說話。
龐明知道王琛不缺錢，索性也沒再說什么。
倒是幾個青年男女嘀咕了起來。
“不識好人心。”
“石老師那么專業。”
“聲音小點，沒聽見他是老板過命交情的朋友嗎？”
王琛沒理會，看向宋老板，“怎么付款？”
宋老板喜上眉梢，趕緊道：“我這收RMB，你們可以用國內的銀聯轉賬，付美元歐元也成。”
最后許少爺選擇付RMB，打電話讓人轉了賬。
其實王琛和許少爺等人來之前，都已經準備足夠多的歐元了，只是歐元要留到公盤召開的時候競標，現在能不付歐元盡量不付，不然兌換起來麻煩。
緬甸那邊有不少玉石商人都是中國人，例如宋老板，他們都愿意提供國內的賬號轉賬，其主要原因能“避稅”。
打完電話后，許少爺讓宋老板檢查到賬了沒有。
宋老板摸出手機看了看，確定到賬后，問道：“您們是要現場解石，還是托運回國內？要是想拿回去自己解的話，我這里可以找人幫你們辦理托運，現場解的話，我這有全套工具，也有專門的解石師傅。”
王琛本來就想給自己打名氣，肯定不會讓許少爺運回國內，主動道：“就這里解開吧。”
“成成成，我這就安排人。”宋老板連忙道，說著，他跑到里面喊出來兩個人，還帶了工具，故意準備在門口解石，這算是一點點小套路吧，一般有人看見解石都會來圍觀。
果不其然，當宋老板安排人在門口解石的時候，玉石一條街不少閑逛的人都圍了過來，似乎都想要看看能不能開出什么好的翡翠。
許少爺顯得有點緊張。
石老師則是連連搖頭。
龐明和幾個青年男女則是聊著天，不時朝著門口看了一眼。
反倒是全場最鎮定的是王琛，他打了個哈欠，別人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不由有些摩拳擦掌，哥們兒今天要在賭石界打響名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