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
定位傳送回來的時候是中午。
其實一來一去沒花費多少時間,王琛計算了下,大理寺陳寺卿押解冷艷過來的話,大概需要兩天時間。
自己雖然從王世美嘴里得到了足夠多的情報,但是一些證據還沒有收集齊,俗話說口說無憑,沒有證據想要定罪比較困難。
于是,他叫來了丁簽判。
走廊盡頭,靠窗位置,外面陽光照射進來,暖洋洋的。
王琛靠在窗口抽煙,“募兵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后邊兒傳來丁簽判恭敬的聲音,“募兵告示已經送到各村口張貼,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王琛轉過身靠在墻上。
丁簽判苦笑道:“暫時只招募到兩人愿意當鄉兵。”
我暈。
就倆?
你逗我玩吧?
哪怕募兵告示剛剛貼出去,照理說應該也不止這么多啊。
王琛有些懵逼道:“難道你沒寫清楚待遇?”
“寫了啊。”丁簽判一五一十道:“我還按照您的要求去寫,募兵費按照禁軍待遇,一次性給予十貫錢,而后例錢一貫,外加兩石糧食、肉五斤、春冬賜衣有絹綿,或加綢布、緡錢,這里差不多又等同兩貫錢了,甚至您說的家眷跟隨幫忙煮飯、后勤也有一貫五百文的例錢,比禁軍還優,但就是無人愿意參軍。”
王琛蹙眉道:“這么好的待遇他們還不肯參軍?”
“咱們靜海百姓不缺衣食。”丁簽判攤攤手道:“若無戰事,他們或許還愿參與,但您也知道,吳越、北漢未降,大家都生怕會上戰場,自然不肯參軍。”
王琛無語了,沒有軍隊哥們兒還玩毛啊,他想了想,“回頭你再加一條進去,若是有人愿意參軍,其子女皆可免費入學,并且學院包吃包住。”
嗨,本來就要在北宋培養“技工”,義務教育么,肯定先準自己人。再說了,王琛可沒想讓士兵們的子女學習四書五經,他準備按照中國九年制義務教育的教程來,一旦“初中畢業”,成績好的繼續上“高中”,成績不好的嘛,去“技校”。
而且為了盡快培養出合格的技工,他準備把小學課程和初中課程壓縮在五年之內,小學三年,中學兩年。
雖然時間長了點,但是想要經營一個勢力,教育是重中之重,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不是開玩笑的。
丁簽判眨眼道:“那樣的話要不少錢呢。”
“我知道,你按照我說的去做就行。”王琛交代完這件事,道:“這件事可以暫時不用著急,你先去幫我辦另外幾件事。”
“您吩咐。”
“第一,拍衙役走訪被滅滿門的華家鄰居鄉親,問問他們案發當日見到什么人進出華家,什么時辰。”
“好,還有嗎?”
“還有件事,你找十來個衙役,弄點慈石系在繩子上,去通州南城門的濠河里吸附東西上來,若是發現鐵質發簪立刻呈上來給我。”
“下官明白。”
“去吧。”
丁簽判匆匆走了。
王琛看了一眼,他知道丁簽判這個人平日里喜歡貪污,但是這個人聽話,除了官場上的情商不怎么高之外,執行能力也非常不錯,值得培養成心腹。
慢悠悠往里走。
把柳琦紅、王云倉、陸正清和王文秀四個人信得過的人喊進了過來。
辦公室里。
王琛屏退了其他人,看著四個人,道:“我現在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們四個人去做,只是你們得向我保證,這件事除了我們五個人知道外,不能有第六個人知道。”
作為小妾的柳琦紅第一個道:“官人,只要是您吩咐下來的事情,哪怕是死,奴家都不會在外面說一句。”
王云倉和王文秀都沒什么問題,他倆都要靠王琛生活呢。
只剩下陸正清。
王琛瞧過去,道:“陸錄事,你呢?”
陸正清這人可不是什么好東西,當初為了能當官,對王琛各種巴結,甚至面對當時通州巨擘林家那種龐然大物的時候,此人都愿意沖鋒陷陣,可想而知對權利迷戀到什么地步,說真話,王琛生怕有一天這貨會出賣自己。
“知州。”陸正清一臉嚴肅道:“自打我由吏升官之后就說過,以后為您上刀山下油鍋都在所不辭,您不用懷疑我。”
王琛聽得懂,對方無非是說林家這件事把他們捆綁在一根繩子上,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點了點頭,“既如此,我給爾等看一樣東西,而后,再和你們詳談。”
四個人都沒說話。
王琛把立體投影儀拿出來,連接上電腦,然后關上燈播放陶先生給自己拍攝的短片。
柳琦紅、王文秀等人剛一看見立體投影短片都嚇了一跳,王云倉更是險些跳起來逃走。
幸好王琛安撫了他們。
等到看完短片后,王琛伸手把桌子上四份早就準備好的“臺詞本”遞過去,“你們把里面的內容背熟…背不熟也沒事,反正到時我說什么,你們就按照本子上寫的回答,其他人說話不用理會。”
“好。”
“明白。”
四個人接過本子看了起來。
柳琦紅瞥了幾眼,抬起頭訝然道:“官人,你是讓我們扮演華三妹一家?”
王琛笑瞇瞇道:“不錯,成,閑話不多說,我先教教你們這些東西怎么使用。”
隨后,他教四個人怎么樣使用電腦,如何使用麥克風、音響、電風扇和對講機之類。
眾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稀奇的東西,全都興奮壞了,一邊玩一邊嘖嘖稱奇。
王琛也累得夠嗆,教了他們足足大半天,一直到夜里八九點,才確定四個人不會出錯,臨睡前,他又叮囑四個人明天繼續排練。
次日中午的時候。
正當王琛在布置準備充當公堂廠房的時候,丁簽判帶來一個好消息,發簪找到了,華家附近的兩三個鄰居也回憶起案發當日確實見過王世美,愿意出來指證。
王琛又親自接見了華家的三個鄰居,詢問了一些事情。
又過了一日。
上午的時候,大理寺的陳寺卿、淮南東路轉運使范旻勾、通州知州曾環以及負責司法的四個部門司理參軍等等官員齊聚一堂。
經過協商,在王琛的強烈要求之下,眾人答應今晚審案。
為什么要晚上審案?
因為王琛要使用一些“陰謀詭計”,必須利用夜晚的環境。
關于華家十三口滅門案今晚開審的消息不脛而走,不少人都知道這次的主審官是王琛,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興風作浪,整個通州靜海范圍之內都對王琛展開了強烈質疑。
販夫走卒。
豪門世家。
乃至通州州衙官員們。
都跟打了雞血似得。
一名通州城頗有名望的老叟就公開炮轟了王琛當主審官,大致是這么說的:華家十三口被滅乃是震驚通州的大事,嫌煩冷氏據說乃是靜海知州王琛的長工,難道審案不用避嫌?不用回避?王知州成為此案主審官,很有可能會徇私舞弊!
尋常說來,一個老叟說的話能掀起什么浪花?但偏偏,這名老叟是通州著名教書先生,從業三十余年,門人弟子填其室,很多讀書人一瞅,嚯,老師都開炮了,肯定得鼎力相助啊。
于是炮轟聲更響烈了。
“是啊,太徇私了。”
“王知州審自家長工的案子?要沒貓膩,我爸腦袋擰下來!”
“朝廷這是在搞什么?為何會讓王知州成為華家滅門案主審官?這不是胡鬧么!”
“王琛他是什么?當官之前一商人而已,他懂審案嗎?審什么?還不是想包庇自家長工?”
“這是蒙蔽世人啊!”
“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王琛有什么資格?他不配當這個主審官!”
“沒錯,今晚咱們都去看看,要是發現他真的徇私目無王法,吾等聯名上書去汴京告御狀,我輩讀書人,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哪怕他貴為靜海知州又如何?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此乃我等讀書人的風范!”
另一邊。
汴京,皇宮里。
趙匡也在密切關注這件事,他剛剛收到八百里加急,得知了一些信息,然后他笑呵呵地把文書往桌子上一扔,“晉王,你也看看。”
趙光義挺機靈,拱拱手道:“不敢,不敢。”
“讓你看就看。”
“好。”
趙光義拿起文書看了起來,半響后,他蹙眉道:“陳寺卿為何答應王大夫成為主審官?人犯冷氏不是王大夫的長工嗎?照理說應該避嫌啊。”
趙匡笑吟吟道:“我早知如此,特地叮囑陳寺卿,一旦人犯或者王大夫提及便允了。”
趙光義瞬間反應過來,一驚,道:“陛下,您的意思是…”
趙匡微微頷首。
是的,他就是要讓王琛在老百姓口碑中變壞,失去公信力度,一旦這件案子王琛想要徇私舞弊,回頭整個靜海肯定沒人服,到時再想全盤掌控靜海?不可能!
“王琛此人宛如潛龍在淵,還未蘇醒,若是得勢,恐怕我趙家天下會被竊取。”趙匡目光深邃地盯著趙光義,“我和你有金匱之盟,未來皇位還要你來接任,一定要記住,若是王琛鼓搗出電能,立刻殺!無!赦!”
趙光義唯唯諾諾道:“不敢不敢,陛下的皇位應當傳給皇侄。”嘴里這么說,他心里卻對趙匡的話有些不以為然,趙光義覺得王琛是個人才,平時也沒什么野心,在京城的時候和權貴們沒啥接觸,之前要五十萬貫錢的時候,還得罪了不少人,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謀反?怎么可能會竊取趙家江山?反正他是想好了,以后要是能當皇帝,一定要重用王琛。
趙光義是個好大喜功的人,他盼望超越開國帝王的哥哥趙匡,盼望成為千古一帝,和始皇帝齊名,甚至是超越,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憑自身能力想要達成這個目標非常困難,王琛的出現,讓趙光義看到了希望,電能、工業雛形、經濟理論,等等等等,他都覺得,一旦能夠實行成功,勢必會讓社會發生驚天動地的變化,大宋朝也會變得更加強大,橫掃天下不是沒可能。
到時,千古一帝秦始皇算什么?
趙光義心中火熱,恨不得立刻取代趙匡成為皇帝,但是他這個人城府非常深,半點都沒露出野望。
“呵呵,說笑了,我說過皇位會傳給你,一定會傳。”趙匡面目和善,言罷,他揮了揮手,“我有些倦了,你退下吧。”
“是,陛下。”趙光義恭恭敬敬走了。
趙匡盯著趙光義的背影,笑容漸漸消失,眼眸子里慢慢浮現出狠厲的目光。
隨即,趙匡搖搖頭,又看向東南方向,冷笑一聲,“不歸朕所用,那朕就滅了你!”
通州城輿論一片倒!
王琛頭一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本來很多平頭老百姓聽到靜海知州上任后第一次審案還挺期待的,結果聽到那么多讀書人各種痛斥,他們漸漸也質疑起來,是啊,這個新上任的靜海知州該不會是壞官吧?
其實這就是趙匡想要的結果。
是的,哪怕這次王琛利用主審官的權利保下了冷艷,自身的名望也會在民間、讀書人、豪門世家和眾多官員眼里降到冰點,到時,沒有人會服,到時,王琛就變成“孤家寡人”了。
不愧是開國皇帝,步步是陷阱,如果換成北宋任何一個人,這都是一個死結,因為華家滅門案,在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根本無法偵破!
但可惜,王琛不是北宋時代的人。
天漸漸黑了。
氣溫越來越冷。
或許是太冷的緣故,連月亮都嬌羞地躲藏了起來,天空中烏云密布,黑壓壓一片,似乎隨時可能下雨。
在這么重要的夜晚,王琛第一次換上了靜海知州的官府,今天是他第一次審案,也是和趙匡博弈的最重要環節,他非常重視。
“琦紅,準備的怎么樣了?”王琛束上腰帶。
背后傳來柳琦紅清脆的聲音,“萬無一失。”
“你們臺詞都背熟了嗎?”王琛捧起管帽,轉身看向其他三人。
王文秀立刻道:“滾瓜爛熟。”
“嗯,那就行,到時隨機應變。”王琛隨手把對講機的耳機塞進耳朵里,話筒線藏在管帽之內,用假發遮住,“你們隨時聽候命令按計劃行事,一步都不能出錯。”
王云倉信誓旦旦道:“要是出錯了,您扣我例錢。”
王琛笑道:“你那幾個例錢夠我扣嗎?”
陸正清諂媚道:“今晚一過,您將成為我們通州靜海的青天大老爺,甚至還有可能成為城隍老爺呢。”
“呵呵。”王琛笑了笑沒說話。
確實,如果按照計劃執行圓滿,自己很有可能會在通州靜海百姓心目中封神,雖說封神會被當權者猜忌,但是趙匡都這樣對自己了,王琛已經無所顧忌。
充當公堂的廠房。
大概七點鐘樣子,天已經全黑了。
王琛帶著靜海州衙負責刑事方面的官員們從里面跑出來,剛到公堂后衙,遇見了熟人。
只見曾環和通州州衙的司理參軍、判官等人一起前來。
“王知州。”
“見過王知州。”
幾個人跟王琛打招呼。
王琛迎上前去,同樣回應道:“曾知州,鄭判官。”
曾環關心道:“準備的怎么樣了?”
王琛道:“還行,不過第一次開堂,還得向您求教。”
曾環笑呵呵道:“有什么不懂的你最好提前和我說,別待會上了公堂鬧笑話。”
“好的。”王琛請教了一些不懂的事情。
曾環一一解答。
鄭判官也跟在后面補充了幾句,最后道:“王知州,你切莫緊張,以后這種事多著呢。”
一邊聊,幾個人一邊繼續向外走。
到了公堂位置,王琛又看見了范旻勾等人,大概十幾個官員,其中包括了大理寺的人。
范旻勾一看見王琛出來,就率先拉著介紹道:“王知州,有幾位大理寺的你不太認識,我給你介紹一下。”然后他開始介紹起來,“這位是孫少卿,掌折獄、詳刑,這位是劉詳斷官,這位…刑部侍郎、這位是御史中丞。”
“見過孫少卿。”
“王知州有禮了。”
“典御史,舟車勞頓了。”
“還好還好。”
王琛和大家一一問好。
這些京官們也跟他客氣了一下。
可以看得出來,今天陣勢很大,趙匡直接派出了三堂會審,什么是三堂會審?就是大理寺、刑部同御史中丞一起審案,一般人沒這個待遇,只有重大案件才會。華家十三口被滅,在當今時代已經算得上特大型重案了,三司會審很正常。
王琛是主審官。
但是,在場的人其實心里都不這么想,尤其是京官們,他們覺得自己才是主角,王琛才當官多久,會審案嗎?就算會,種種證據都指向了冷艷,斷然沒有翻案的可能性。
所以他們根本沒把王琛放眼里。
半響后,客套認識完了,王琛準備開堂審案了。
剛捧起卷宗,見到迎面而來的大理寺陳寺卿迎面走來。
王琛忙問好,“陳寺卿,就等您一起開堂了。”
陳寺卿看都沒看王琛,嗯了聲,直接走到公堂上坐下。
王琛倒也沒有在意,知道對方是趙匡的人,趙匡要敲打自己,陳寺卿怎么可能給自己好臉色?不過嘛,不管對方給不給好臉色看,王琛是不準備讓他們舒服了,今晚,翻案才是最重要的。
王琛捧著卷宗來到主審官的位置坐下。
下面三十多個官員都朝著他投來古怪的目光,眼神各異,怎么看他的都有,甚至還有輕蔑。
不止是京官,哪怕是靜海州衙的官員們,都不覺得王琛能替冷艷翻案,而且,很多人覺得王琛今晚會出丑。
為什么?
因為太多人來旁聽這場“世紀大案”了啊!
剛剛坐到主審官位置的王琛朝外一看,也愣住了。
外面密密麻麻站的全是人!
“哎喲別擠啊!”
“讓我進去點。”
“看不到啊,爬凳子吧。”
“我的天,今晚這么多人來看審案吶?幸虧我帶了凳子能爬著看。”
廠區的場地上擠滿了人,一眼望去,恐怕得有上千人,甚至還有人自己帶著長凳過來,直接爬上去朝里看。
門口位置衙役們在極力維持秩序,可是還是把大門圍的水泄不通。
有不少看穿著都是讀書人,青衫紙扇。
王琛差點暈倒,我特么審理個案子,直接來上千人?怎么這么多人啊?我心理壓力大啊!
“快看!”
“那就是王知州吧?”
“哼,想要徇私舞弊?先看看我們答應不答應!”
一幫讀書人在外面叫囂。
王琛隱約聽見了兩句,臉都黑了。
衙役們扯著大嗓門讓大家安靜,不要朝著審案,還威脅有人如果沖撞了上官就要抓進去。
要是平時,估計有些人會被嚇退。
可是今天,一個人都沒走不說,人還在不停地增多,好像全是來看王琛審案的。
陳寺卿怔怔道:“怎么這么多人?”
范旻勾猜測道:“難道王知州在靜海影響如此之大?”
他們全都以為王琛影響力巨大,導致老百姓們都來觀看審案呢。
曾環等官員們也看的目瞪口呆。
就算他們當官這么多年,審理的案子不計其數,也從來沒看見過有超過一千人來旁聽啊!
有沒有搞錯?
本來要立刻開堂審理。
但是人太多了,吵得沒法正常審案。
王琛只好讓衙役們去管理下現場,一直拖延了半個小時,現場氣氛才趨于安靜。
外面百姓們還在竊竊私語。
“他應該不敢眾目睽睽徇私舞弊吧?”
“我估計也不敢,聽說今天不少京城上官都在。”
“大理寺、刑部和御史中丞都來了。”
“他肯定不敢。”
“廢話,這個誰不知道。”
見到這么大陣勢,大家都覺得王琛今晚想要徇私舞弊不可能了。
這時候,經過一系列程序,審案總算開始了。
其中一個衙役喊道:“帶人犯冷氏上來。”
然后里面幾個衙役押解著戴著手鐐腳鐐的冷艷進了公堂里。
王琛裝模作樣確定是身份。
大理寺、路監司那邊宣讀了卷宗,又對案件做了一些陳述。
時間一晃而過,一小時過去。
期間王琛什么話都沒說,等到大理寺、路監司的人都說完話后,他才對下面跪著的冷艷問話道:“人犯冷氏,華家十三口滅門案證據確鑿,陛下已經判你死刑,你喊冤,冤在何處?”
坐在下首的范旻勾和下屬說話,“王知州沒有像外界說的那樣徇私。”
那名司理參軍點頭道:“是啊,哪怕天子審案,遇到這種情況都只能公事公辦。”
曾環笑道:“王知州會有分寸的。”
驀然,在場官位最高的大理寺陳寺卿冷笑道:“要是他敢徇私,我第一個參他一本!”
刑部侍郎失笑道:“王知州還沒那么糊涂。”
大家都是這么想,有些人還幸災樂禍,他們知道王琛的目的是要救冷艷,但是這么多人看著,你怎么救?
尤其是大理寺的陳寺卿,更是帶著趙匡的命令,來“監督公正辦案”,
不管大家處于什么目的和心情,總之這一次審案萬眾矚目。
朝廷關注,讀書人關注,通州靜海百姓關注,全天下都在關注。
冷艷跪在下面,一五一十道:“我和華三妹乃是義結金蘭的姐妹,那日,我從外地歸來,尋她敘舊,未曾想進入屋里見到血泊一片,后進到內堂,看見奄奄一息的華三妹,她…兇手乃是王世美王總教頭,我和王總教頭素未謀面,當時也是第一次聽華三妹說其和王總教頭暗生情愫…衙役誤認為我是兇手,還望王知州明鑒。”
她把當時情況說了一遍。
王琛聽完后,側頭看向陳寺卿,“人犯說兇手是王世美王總教頭,您看咱們是不是把王世美請過來對質?”
這是正常流程,陳寺卿沒有反駁,“可以。”
王琛對衙役道:“把王世美傳來。”
到這里王琛都表現的中規中矩,不少老百姓、讀書人都疑惑了起來,難道王琛真的不徇私?
不止是他們,陳寺卿、刑部侍郎等人都有這樣的疑問,他們覺得不該啊,總不會是王琛見到這么大的場面慫了吧?
等了大概十分鐘樣子,身高馬大的王世美從外面跑了進來,因為他是配合調查,不用下跪,站在那邊對著眾官員行了一禮。
王琛指了指跪著的冷艷,“有人指證你殺了華家十三口,王世美,你怎么說?”
王世美臉色微變,躬身狡辯道:“知州,人犯乃是我和軍中兄弟所擒,她定心生怨恨,反咬一口,還請明察。”
聽到這里,大家都安靜了下來,他們心中都有一個問題,無非是王琛接下來會怎么審理。
徇私冤枉王世美?
還是走正常程序最終定證據確鑿的冷艷罪名?
就連下面的丁簽判、周判官等靜海官員都很好奇。
接著,就看見王琛站起身,不急不緩來到兩人面前,他對著大門外面朗聲道:“一人證據確鑿,另一人卻被人犯指證為兇手,著實難辦啊。”
好多人撇撇嘴。
有什么難辦的?
一個鐵證如山,一個捕風捉影,該怎么判傻子都知道啊?
大理寺的孫少卿咳嗽了一聲,“王知州,我個人覺得,人犯冷氏是在冤枉王世美,因為其拿不出證據。”
“是啊,任何案件都要講證據。”王琛踮著步子,轉過身繼續道:“冷氏,你有證據嗎?”
啊?你問她?
要是她有證據就不會跪在這里了!
這不是廢話么,眾人眼前一黑,都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王琛。
反倒是陳寺卿和范旻勾等人心中一驚,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出現在了他們心頭,不會吧?難道他要公開徇私?
冷艷還未來得及說話。
王琛已經笑瞇瞇接下去說道:“我也知道你拿不出證據,但是呢,這些日子本官明察暗探,還真發現了本案一些蹊蹺的地方,得知華氏滅門案,很有可能兇手另有其人。”
“呃?”
“這是什么意思?”
“王知州這話是…”
大家都一愣一愣,沃日,你真要公開徇私?臉呢?
范旻勾臉一沉,“王知州!”
曾環也眉頭一挑,覺得王琛要壞事了。
“而且本官還確實掌握了一些證據。”王琛雙手負在背后,語出驚人道:“兇手正是王世美!”
現場嘈雜起來。
好多人嘩然一片。
王世美第一個大聲道:“冤枉啊!知州,您冤枉我了!”
一個站在門口位置的大媽錯愕道:“他…他竟然真的公開徇私?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
另外個讀書人義憤填膺道:“豎子!豎子!”
一老者怒目而視,“這就是我們的好親民官!?”
“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一個本來還對王琛頗有好感的老百姓也無語了。
里面。
陳寺卿黑著臉道:“范漕司?”
范旻勾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假裝沒聽見。
刑部侍郎:“這王琛是沒臉沒皮了啊,竟然如此行事?”
“陳寺卿?”一大理寺官員道。
陳寺卿好幾次想要站起來呵斥,最終還是忍耐住了,擺擺手。
倒是御史中丞發火了,“這個王知州搞什么?還真的任由人犯反咬一口?這是在丟朝廷的臉面!”
曾環也傻眼了,沒料到王琛膽子真的那么大。
他旁邊一個通州的官員險些暈倒,“這個王知州也太…太…”
同樣震驚的還有靜海官員們。
丁簽判已經捂住了臉,“直娘賊啊,知州您倒是先拿證據再確定兇手,沒證據就定性?”
周判官也冷汗淋漓,“或許是王知州第一次開堂,不過這番言論確實嚇人。”
倒是徐掌書記精神抖擻道:“我覺得知州這么說肯定是有把握的。”
另一個靜海官員也道:“是啊,到底知州掌握了什么證據?”
丁簽判擦汗道:“要真的最終確定王世美是兇手還好說,要不是,王知州一世英名可全毀了!”
看著眾人的表情,王琛一點都不意外,笑著說道:“既然我敢這么說,肯定是掌握了足夠多的證據。“
他一說話,所有人都安靜了。
就連先前叫冤的王世美都瞳孔一縮。
王琛嗯道:“在得知我成為本案主審官的時候,我讓衙役走訪了華家村,詢問案發當日的情況,不少村民鄰居都給我帶來了一些線索,相信很多人有疑問,疑犯冷氏和華三妹乃是義結金蘭的姐妹,這點我們已經確認,既然如此,冷氏的殺人動機是什么?她完全沒有殺人動機,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一愣,都微微點頭。
王琛笑了笑,“而且,根據衙役走訪華家村得來的信息,冷氏從進村到被當時的縣里衙役發現,期間不超過一炷香時間,而華家村距離縣衙足足二十來里路,我想請問,衙役們是如何在一炷香時間之內行走二十里路的?哪怕是騎馬,恐怕都有點困難,更何況我已經確定那群衙役是走路過去的,所以,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們…”王琛語不驚人死不休,下面的話仿佛一個重磅炸彈扔了下去,直接把現場的人全都給炸蒙了,“真相只有一個,當時靜海的縣里衙役和真正的兇手串通好,一旦有第一個人進入案發現場就會被確定為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