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鎖住的沐英齊像是回過神來一般,臉色因羞惱與憤怒迅速漲紅——想他堂堂沐家嫡系,何曾被人如此羞辱?
努力掙扎片刻,無果——鎖鏈像是長在他身上一般,掙扎不僅沒用,而且給他造成了火燒火燎般的痛楚。
注意到墨天微眸中閃爍著的寒芒,沐英齊渾身一顫,色厲內荏,“等等,景純真君,你不能殺我!”
墨天微似笑非笑,“哦?”
“我家十九叔與真君同為真武宗外七星,也算有幾分同門之誼,何必因為這些小事…”
沐英齊的話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盯著收回手的墨天微,似是不相信她竟然真的敢出手殺他!
“沐乘寧又如何?”墨天微冷冷道,“我想殺人,誰的面子都不管用!”
“你——!”
沐英齊眸中的光芒迅速黯淡,可圓瞪的雙眸絲毫沒有閉上的跡象,似依舊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一般。
解決掉一個討厭鬼,墨天微涼涼的目光落到林薇身上。
方才還底氣十足的林薇臉色煞白,囁嚅著雙唇,一個字也不敢說——她沒想到墨景純竟然會如此大膽!
沐英齊是誰?那可是沐家本代嫡系子弟中最出色的人才,結果竟然如此輕易便被殺了!
此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的驕傲是多么可笑——生死關頭,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林薇慫了,墨天微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也好,總得留個嫌犯給宗門收拾,省得沐家來個死不認賬。
解決完千秋殿內的問題后,墨天微自空中徐徐飄落,這才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其他人身上,“怎么了?”
杭殊秀、李清揚與厲烜整齊劃一地搖了搖頭,心中只有同一個想法——這家伙,真是越來越變態了!
不過他們雖然吃驚,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墨景純肯定是用了什么法子暫時調用北域大陣的力量,才會突然間實力暴漲。
唯有北辰殊,在墨天微落地后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站在她身后,一臉擔憂。
比起其他三人的猜測,北辰殊卻是十分篤定——他修煉了靈目神通,明明白白地看清了事情的經過。
在他的視野之中,此時的主上渾身上下纏繞著無數道猶如細絲般的紋路,這些紋路蜿蜒交錯,直至沒入虛空之中消失無蹤。
而她方才的兩次出手,其實并不是用她本身的力量,而是如同元嬰真君的掌控天地一般將這一方虛空中的無數陣法秘紋調動起來,發動攻擊!
“真是個可怕的人啊!”就連危樓也不禁嘖嘖稱奇,“一個劍修竟然能將陣法玩得這么好的,那些以陣入道的修士全都可以自殺謝罪了。”
“主上真是太厲害了!”北辰殊連連點頭附和危樓的看法,“不過主上是怎么做到的?”
他并沒有看見墨天微出手,但那些陣法秘紋就好像與她心意相通一般…
“誰知道,不過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危樓感嘆完后便提醒道,“方才的金光你看見了吧?”
北辰殊點頭。
“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將北域大陣其他地方的力量抽取過來,在極短的時間內將天晉皇宮的防御強化了數倍,不僅在方才的禁制自爆之中保住了天晉皇宮,還擋住了外面那三個分神期修士的狂轟濫炸。”
危樓的語氣中多了一絲幸災樂禍,“她現在就相當于天晉皇宮的陣法中樞,那三位分神期修士的每一擊都會作用到她身上,這就是代價。”
聞言,北辰殊一驚,果然看見墨天微的身體正在輕輕顫抖,而她周身的那些陣法秘紋亮得幾乎能刺痛他的眼眸——秘紋在通過陣法循環分散壓力!
他完全明白了危樓的意思,墨天微是陣法中樞,陣法內的所有力量都要灌注她身,為她調配,這對肉身與神魂的壓力無比巨大!
其余三人也發現了端倪,略一思忖便明白過來,登時臉色變得難看了幾分——要是墨景純扛不住,他們就全完了!
李清揚當機立斷,玉指一點眉心,一滴綠色水滴飄出,順著玉指所指方向,飄到了墨天微面前,“這是木琉璃心,景純真君快快將之煉化!”
做完這些后,李清揚的臉色白了幾分,顯然取出木琉璃心對她并非沒有傷害。
木琉璃心乃是極為罕見的異寶,將之煉化融入體內后,肉身與神魂將時刻受到溫養,即便受傷也能迅速恢復,用在此時正是恰好不過。
杭殊秀與厲烜也紛紛拿出寶物。
但墨天微卻搖搖頭,一個也沒拿,“不必緊張,不會出事的。”
杭殊秀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冷哼道,“別逞英雄,你現在什么情況自己不知道嗎?”
厲烜優雅地翻了個白眼,“景純真君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可是連自己的傷都不治,先將丹藥給了你。”
北辰殊卻是若有所思,主上可從來不知客氣為何物,想來不拿這些寶物是另有緣由。
“我可不是在逞英雄。”墨天微輕嘆一聲,“你們是身在局中,關心則亂,仔細想想,這件事情難道不是從一開始就有問題嗎?”
四人一怔,旋即皆露出深思之色。
“沐家有變,對我等宗門來說皆是大事,何以只派了我等元嬰期弟子前來處理?宗門在極北雪域難道沒有風信?”
墨天微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三人臉色都難看了幾分。
原本他們都以為,宗門是因為不確定沐家是否存有反心才先行派了他們來調查,可現在想想,絕非如此。
沐家在北域算是地頭蛇,有些動作難以察覺很正常。
但極北雪域距離北域最近的三大妖族部族,向來是人族重點監視的對象,那里可沒有北域大陣,隨便哪個大能稍微分出一絲神念便能發現他們的異動。
可他們一直沒有接到任何關于三大部族異動的消息。
四人皆是各宗重點栽培的天驕,留在宗內的魂燈魂牌時刻有人看守,留了虛影在他們身上的大能在他們出去做什么危險任務時也會時不時感應一下。
可他們被困在天晉城內,虛影根本沒有任何動靜。
很多事情是根本經不起細想的,只要一細想,就會發現越來越多破綻。
“這是為何?”李清揚眉頭擰成一團亂麻,“宗門已經忌憚沐家到了如此地步,以致于寧愿弄險也要將之抹去?”
“還是宗門圖謀對付真定天沐家?”
“難道人族又要與妖族開戰?”
“或許,宗門已經決定好了該如何劃分北域吧。”墨天微的目光掃過已經傻了的沐兆祁,“不論是什么情況,總而言之,此事過后,沐家再無幸存之理。”
當年天晉皇朝的建立有一部分原因也在于各大宗門需要一個統一的勢力鎮守北域,抵御妖族入侵——如今妖族式微,各宗利益劃分完畢,沐家便也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又恰逢沐堯曦執意復仇,各大宗門正好順水推舟,給天下人一個冠冕堂皇的說辭,完美解決所有后患。
幾人都沉默下來。
北辰殊看著墨天微的背影,心中頗覺不是滋味。
宗門有如此打算,為何不能直接與主上說呢?
明明主上對宗門向來忠心無二,知道計劃后也會做好——現在這樣一來,倒好像宗門連主上也防著一樣。
“這你就不懂了吧。”危樓嗤笑一聲,“這是宗門在磨礪他們。只有在他們不知情又面臨絕境的情況下,才能激發他們的潛力…唔,這件事情辦得倒是真不錯。”
“哪里不錯了?!”北辰殊還是為墨天微忿忿不平,此時他好像能感受到她心中的不悅。
“一,不留后患地解決了沐家,為各宗瓜分北域找了個無懈可擊的理由。”
“二,一次解決了極北雪域兩大部族中的強者,大大減輕了日后北域面臨的壓力。”
“三,可借此事向妖族施壓,說不定又能占些便宜。”
“四,打擊了真定天沐家,以后如果打算對沐家下手,便是師出有名。”
“五,北域最有實力的一些世家都在真定天,這次動蕩剛好一網打盡,免得各宗進駐時還要和他們扯皮。”
“最后還能順帶著考驗一下宗門天驕——一石六鳥,還只需要順水推舟,不沾絲毫煙火氣,一切錯誤都是別人自作自受,這還不能算不錯?”
“定此計者,亦是難得的風流人物呀!”危樓對此人贊賞有加。
“陰謀詭計,難成大事!”北辰殊不服氣地反駁,雖然他也知道這樣的反駁很無力。
危樓笑了笑,沒和他爭執。
墨天微正是想明白了這件事情,才會覺得如此心塞。
她自認不是個圣母心爆棚的人,可對宗門這一次的行動還是感覺不太舒服——固然解決了許多麻煩,可天晉城內的絕大多數人,根本與此事無關…
對,天晉城的覆滅是沐堯曦瘋了,是妖族亡我人族之心不死,可任由事態發展的各宗,難道又扮演著什么光彩的角色嗎?
或許她此時的想法太過婦人之仁,但…各大宗門不是滄瀾界的主宰者么?北域的供奉難道沒有源源不斷地被送入各宗么?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是最基本的交換原則。
她不是仁慈,不是憐憫,不是虛偽,只是信奉公平交易,因此難免失望。
她的力量來自于她的努力、宗門的培養,因此她隨心所欲從不委屈自己,對劍宗也忠心耿耿——這是一場交易,她是合格的交易者。
“哎!”
墨天微輕輕嘆了口氣,不再思考這件事情,轉身朝殿外飛去。
也不知道宗門什么時候派人來,她現在心情不太好,正好外面還有一些可惡的小蟲子——統統碾死!
極北雪域,碧煙寒蛇族領地。
一男一女坐在一座華美的宮殿之頂,而在他們周圍卻是一片尸山血海、慘絕人寰之景。
無數蛇尸橫七豎八地躺著,有些被砍成十七八段,有些被燒成焦炭,有些被生生剮得只剩具帶血的骨架。
在蛇尸之中,偶爾有著一些人型尸體,那是碧煙寒蛇族留守族中的強者。
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體被五鬼搬運術制出的傀儡拖走,留下一條條長長的血痕,縱橫交錯,血腥又殘酷。
孔羲皺著眉,別開眼睛,不想看這樣的慘狀。
“怎么,這就害怕了?”
他身旁的女子以手支頤,笑意盈盈,任誰看了也想不到她就是制造這一場屠殺的劊子手。
孔羲不想理她。
他開始想念主上了。
盡管主上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戾角色,但主上從不會像這個瘋女人一樣,簡直…腦子有病。
上次主上從九霄洞天回來,他和小白便被扔給了凌云起。
凌云起哪里是好說話的人,在考校兩人一番之后,大為不滿,立刻將兩人打包扔出門——這么垃圾的修為,還不出門好好歷練歷練!
孔羲和小白包袱款款離開劍宗,之后分道揚鑣。
不久之后,孔羲便遇上了眼前這個自稱青曼驪的女人,被她塞了一顆化形丹,然后便被纏上了——他相當懷疑這女人是看中了他化形后和主上頗為相似的臉!
老實說,孔羲完全不明白這女人滿腦子在想著什么,明明修為高強心狠手辣,卻總是一副柔弱可憐天真單純的模樣,真是蠢透了!
還是主上的冷臉好看,最起碼給你冷臉說明她嫌棄你——而不是和青曼驪一樣,笑得花兒般燦爛,下手屠族都毫不手軟。
“小羲呀,你這膽子還是得多練練喲!”青曼驪笑得眉眼彎彎,伸手一招,半空中懸浮著的那顆小珠子飛到了她面前,“這是好東西,快收著。”
孔羲根本不理會,就算是好東西他也不要,更何況這明明就是一顆收集了整個碧煙寒蛇族神魂的魂珠,不是正道之物,被主上發現他有這東西,不死也得脫層皮。
“小羲,你又不聽話了哦!”青曼驪言笑晏晏。
但此言一出,孔羲立刻渾身一僵——又來了,又是這種感覺,這個死女人,早晚有一天要殺了她!
青曼驪玉指輕彈,隨著她的動作,僵硬的孔羲動了起來,接住了那枚魂珠,張口吞了下去。
“你看,乖乖聽話多好!”青曼驪嘻嘻一笑,揮手解開了對孔羲的束縛。惟吾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