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一如往日,一片刀光劍影。
一番唇槍舌劍下來,眾臣都累得不行,卻還不得不抓緊時間,各自私下里各自籌謀。
韓遷借著同年之誼,約祁年下衙后一同去余記茶樓喝茶。
往常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情,所以祁年聞言不疑有他,笑著應了下來。
至于韓彥,則依舊如往日一般,被康平帝以請教學問之由留了下來。
待朝臣散盡,康平帝也收起朝堂上為人君者的威嚴與莊重,長吐一口氣,整個人頓時松懈下來,跟韓彥撒嬌抱怨道:“每次上朝都跟打仗一般,可比讀書習武問累多了…”
他現在越來越深刻地體會到,當皇帝可不是如人們所想的那般大權在握,可以隨心所欲。恰恰相反,皇位對于為人君者來說是一種無形的枷鎖和束縛,讓人言行舉止都斟酌斟酌再斟酌,生怕有任何不對的地方,引來禍患。
韓彥見康平帝整個人蔫蔫的,難得夸贊他一回,笑道:“那是因為圣上是個有擔當、有抱負的明君,心懷家國百姓,想要澄清玉宇,所以才會覺得累。”
如果是個昏君的話,皇權對于他來說就是恣意揮霍的本錢,又哪里會覺得累?
高公公聞言,在一旁躬身笑著附和道:“太傅大人說得對!圣上年紀雖小,抱負卻遠大,心憂社稷百姓,勤勉于政事,深肖高祖皇帝陛下。”
高祖皇帝,是大周的開國皇帝,建邦立業、開疆拓土,功績赫赫,彪炳史冊,垂范后世。
康平帝到底還是個孩子,被人夸贊,尤其是被韓彥這個亦師亦父,平日里對他只有指正而極少褒揚的人直言贊美,心里忍不住美得冒泡,但是一聽到高公公把他比作高祖皇帝,還是連忙擺手謙遜道:“高祖皇帝文功武治樣樣了得,我可不敢跟他比肩。”
韓彥聞言點頭笑道:“圣上不必妄自菲薄。高祖皇帝若是知曉后輩子孫有能繼承其基業者,只怕也會含笑欣慰吧!”
這既是夸贊,也是勉勵。
康平帝聞言默然一刻,然后抬頭看著韓彥,神情堅定地點點頭。
他知道韓彥對他的期許極深,希望他能夠帶領大周走向中興盛世,在內使百姓安居樂業,在外讓敵國心悅臣服,重現大周曾經的輝煌。
他,一定會努力做到的!
韓彥見狀,欣慰點頭贊許,笑道:“為了不讓高祖皇帝陛下失望,那咱們現在就開始今天的教學吧。”
高公公一聽這話,立刻躬身退出大殿,合上大門。
韓彥教導康平帝,除了學問武藝,肯定還會涉及到許多國政機密。他如今年紀大了,也沒有什么高遠的志向,只想著本本分分地干好自己的差事,老了能得康平帝恩典,安度晚年。
對于那些不該知道的東西,還是盡量回避的好。
韓彥和康平帝對于高公公的知情識趣,十分滿意。
見大門關上,殿內只剩下了他和康平帝二人,韓彥遂將孫長玉派謝之儀為先鋒,準備插手鷂子嶺隕鐵開掘鑄材一事稟報給康平帝,順帶著也將上朝之前,他與韓遷和韓端商議的主動出擊的計劃說給康平帝聽。
康平帝聽著聽著,原本疏朗的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
待韓彥說罷,康平帝緩緩開口道:“這些事情,我也不是很諳熟,少不得要麻煩外祖父和舅父們多多費心…”
頓了頓,又忍不住咬牙無奈嘆息道:“那孫長玉著實可恨,怎么什么事情他都想來插上一手?”
眼里到底還有沒有他這個皇帝!
經過舒予開解的韓彥,這會兒正滿血復活、激昂進取,聽得康平帝這么說,遂笑著勸說他道:“古往今來,公而忘私的人能有幾何?這朝堂之事,本就是盤根錯節的利益交織。圣上身處其間,要學會的是如何順勢而為,如何強力規范。”
至于嗟怨嘆息,則于事無補。
康平帝知道韓彥說得有理,可是身處其間,又有幾人能夠如韓彥一般透徹灑脫呢?
這世上,也就只有一個韓彥而已吶…
康平帝暗嘆一聲,收起滿心的怒意和怨氣,抬首正色道:“需要我如何做,還請舅父教我。”
他雖然做不到韓彥這般睿智灑脫,但是卻可以勤勉好學,努力做得更好!
韓彥見康平帝這般沉穩上進,不由地暗暗點頭贊許,開口笑道:“首先,得確定這隕鐵由誰來負責開采…”
一大一小,在偌大的宮殿里,細細安排籌劃。
等到孫長玉得到消息,想要阻攔時,康平帝已經趁著大朝會的機會,率先宣布自己的決定。
“鷂子嶺發現的鑄兵良材——天降隕鐵,實乃上天對我大周的庇佑!”接受眾臣朝拜之后,康平帝走下御座,先發制人,“瓦剌野心勃勃,幾次三番率兵侵擾,意欲吞并我大周;其余諸邊小國更是左顧右盼、首鼠兩端,意欲從中獲利。
“眼下我大周想要震懾外敵,護我家園,就必須增加軍備,牢守邊關!
“所以,朕決定,從即日起,開始對鷂子嶺天降隕鐵的開掘與鍛造!”
孫長玉被康平帝這突如其來的決定給驚得呆了呆,等回過神來之后,立刻拱手躬身附和道:“圣上英明!掘材鑄兵,守我邊疆,揚我國威!”
眾臣見狀,立刻紛紛躬身,異口同聲附和道:“圣上英明!揚我國威!”
聲勢喧天,震耳欲聾。
康平帝抬手示意眾臣起身,慷慨激昂道:“有如此天降神兵,有諸卿通力合作,何愁不能靖虜平亂,締造太平盛世!”
眾臣紛紛應和:“圣上英明!靖虜平亂,締造盛世!”
孫長玉心里轉得很快,待到眾臣聲音漸歇,上前躬身請問道:“掘鐵鑄兵,此事非同小可。不知,圣上可有什么計劃?”
康平帝等的就是孫長玉這句話,聞言立刻笑道:“朕心中已有計劃人選。只是,此事事關重大,還要請首輔大人和諸位愛卿,仔細參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