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表示愿給何家面子,也不愿為難他們,讓他們自選一條路。
“三個選擇。第一,交出劉虎。第二,讓我們進去搜人。第三,叫翠花出來給個交代。要么交出她哥要么給銀子,否則咱們就拿翠花抵債!
何二爺,別怪咱們不給臉面。咱們也是混飯吃的,沒辦法。二百兩,對你們來說不算什么,可對普通人不是個小數目。到時候咱們鬧個百八十號弟兄在你家門前敲鑼打鼓,那就不好看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就是鬧去官府咱們也不怕!”
何思敬氣得渾身發顫,拉了個婆子就吼道:“去把春萼帶過來!”
何父何母心恤春萼有孕,“不合適吧?要不然,咱們先把人打發了?”
“怎么打發?拿銀子?”
何思敬一吼,他前所未有的憤怒叫何父何母嚇了一跳。
“這種事有一就有二。她和她兄長本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我早說過了,您二人不信。這次我給擺平了,下次呢?你們有多少銀子?填的滿那無底洞?
名聲這東西,白變黑就需一個污點,黑洗白卻不知要多少努力。咱們何家名聲要叫她給壞了,還怎么洗回來!既是她兄長做的,自然要她來出面。還愣著做什么!去帶人!”
春萼已經聽聞了動靜,被帶來的路上已將兄長在心頭罵了一大通。按說也怪,她哥應該已經離京了,怎么還會欠錢?是先前欠下的?還是他又偷跑回來了?是有人見她成了何家妾來訛詐?會不會是有人想害她?
春萼被推了出去,卻也顧不上其他,好在何家人多,她還有點底氣:
“證據呢?你們說欠就欠了?我哥要真欠了錢,自會上門來跟我要。他既沒來,肯定不差銀子。你們該不會是來訛我,還是誰家派來害我的吧?想帶我走?做夢!你們敢踏進來一步,我便去官府告你們私闖民宅。到時候連你們賭坊一起拆了!你們可別忘了,現下的京衛是誰當家!你們那暗黑營生,可得悠著點!”
這話一出,連何父何母的面色也是一垮。
他們都沒臉搬出紫玉來,春萼一個妾室,竟然將程家姑爺就這么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給抬出來了?而且還是眼下這種狀況下!她可昨日還在指責紫玉如何狠毒的!
這事若真要讓紫玉和李純來收尾,他們的臉面往哪兒擱?
再看看春萼,面對幾個膀大腰圓的地痞不但不退不畏,還敢叉腰咄咄逼人,全然一狐假虎威的小人得志模樣!
兩口子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里看出了不滿。很顯然,他們先前對春萼的判斷不太準確。眼前這個,說話頭頭是道,蠻橫中帶了恐嚇的婦人,與先前那個唯唯喏委曲求全的可憐女并不是同一個…
春萼只想著速戰速決,自然沒發現有人已對她生出了不滿。
“沒證據就滾蛋!否則別怪我們報官!”
“要證據是嗎?看好了!還敢嘴硬?是你哥吧?報官?報啊!你還真以為翠花變春萼就脫胎換骨了?囂張個屁!”
那幾個壯漢拿出來一張有歪歪扭扭簽名,手印和畫押的欠條。
嗯,自然是假的。趙三手上有先前劉虎寫下的賣身契。他依葫蘆畫瓢,偽造一張欠條自然不難。
趙虎不在,就連春萼也最多看個似是而非,壓根辨不出真假。
于是,猖狂的主角又調了個個兒。
“京衛也沒用。這欠條就是法。天經地義。你哥跑了,你家就你一個,我們不找你找誰?趕緊拿錢來!”
那幫人一把拉住春萼就讓她還錢或跟他們走。春萼瞬間哭了個聲嘶力竭,抱住何母腿求看在孩子份上幫一把。
何家人到底還是怕出洋相,只能掏出二百兩擺平了這事。
何思敬覺得有必要找爹娘再深談一次,可剛走到父母院中,便見春萼哭成了淚人,跪在爹娘腳邊謝他們救命之恩,表示和兄長今生來世都會盡力以報恩情。
又說:“不過,我哥前天便已經回老家了。我總覺得,這幾人來得突兀,會不會故意要害我?”
何思敬剛剛遏下的怒火又升騰起來了,沖進了屋中就怒罵起來。
“害你?誰要害你?你是不是又想說,是紫玉做的?麻煩你看看自己尊容和出身。紫玉是郡主,要勾結了地痞來謀害你?紫玉缺銀子嗎?會差這二百兩?紫玉閑的嗎?我不在工坊,她該多忙,還要拐彎抹角來陷害你?紫玉用這種法子害你,不怕她和李純名聲都會因你污了去?
她真要弄你,直接將你拖走,直接找人半夜來弄死你都是輕而易舉的,用得著這么大費周章?”
這次,連何父何母都跟著點頭了。紫玉不至于,真不至于。
“不,不是…”
“不是什么?還是你覺得是紅玉來陷害你?紅玉在這京城連朋友都沒有,她還有那本事?你還想潑她臟水不成?倒是你!我還懷疑是不是你故意聯合了外人來坑我何家銀子。否則便是你與你哥聯手在坑何家銀子,是不是!”
何父何母聽得一愣一愣。紫玉不至于,紅玉就更不至于了。那春萼哪來什么陷害之說?
要么是她自己的謀算,要么是她想要潑紫玉紅玉臟水。但不管哪種,都是叫人難以容忍的。
兩人對視一眼,再次蹙起了眉頭。
“春萼,我告訴你,這是最后一次。你讓你的人轉告你哥,以后哪怕他被人打死,我何家也不會出面。還有,我最恨的便是搬弄是非的長舌婦,你若再有剛剛所為,我不會去論證,也不會征得我爹娘同意,我一定二話不說流了你的胎把你扔出府去!”
何思敬轉而沖向父母,跪下磕頭。
“孩兒剛所言句句肺腑。若有不中聽或是違背了您二老意圖的,兒子賠個不是。但不管什么事,若觸及了底線,兒子是絕不會容忍的。”
何思敬生平第一次冷臉冷漠對待父母,這叫兩人有些心中難安,漸漸也覺春萼有些攪事。
兩人坐在堂屋長吁短嘆。
“明早,便去趟白云寺吧。”
“也好。”
兩人入京前經過白云寺時許下了心愿,想求何家子嗣綿延,若能保下這個孩兒便去還愿。
眼下兩人心頭不安,更想趕緊去獻些香油,求求菩薩,祈求家宅平安的同時再求道簽。
天一亮,他們便準備出發了。
春萼聞訊而來,要求一道前往。她哪里敢待在府中,萬一何思敬沖自己發瘋呢?萬一程紫玉又上門呢?
春萼只能表示,想去菩薩那兒求個胎兒安泰。
何母心一軟便應了。
可何父因著昨日春萼的表現和何思敬那句質問春萼是否勾結外人詐騙錢財而生了疑,時不時對春萼盯上一盯。
在磕頭時,何父瞧見,有個婦人撞上了春萼。
春萼剛要開口喝,卻見那婦人擠眉弄眼。
當時春萼似有幾分心虛扭頭看來,何父裝作不知,卻拿眼梢余光盯住了她。
隨后便瞧見春萼手里多了一張紙。
春萼打開紙看了眼便蹙起了眉頭,隨后沖著殿外瞧了去。何父偷偷順眼看去,卻見一年輕男子正沖春萼揮手,心頭頓時幾分不爽。
果然,幾息功夫后,春萼捧著肚子表示,要去方便一番。
何母對她不放心,執意讓嬤嬤跟著,但春萼信誓旦旦表示常來這里,四處相熟,很快就回。讓何父何母先附近走走拜佛,她一會兒便尋來。
“這是名剎,你是怕她被人拐了還是插翅飛了?她一個京城人氏哪用得著你操心。讓她帶著自己丫頭吧。”何父阻止了何母的又一次相勸。
“那你去吧,自己小心點。”何母擔心的只是自己的小孫孫。
春萼小心翼翼出了大殿,拐了個彎繞到一邊,還特意將丫頭留在了來路望風。
她又怎知,何父早盯上她了,這會兒見小丫頭探頭探腦便更肯定有古怪,特意從大殿的另一側繞了過去…
“找我做什么?”等在大殿側后方的男子,是趙三爺的心腹康子。先前春萼與他沒有過多少交情,今日卻不知康子找她做什么。
“三爺也來廟里,剛到就看見你了。不過見你跟在何家老爺夫人身后便沒叫你。不過,既然遇上了,你是不是該去跟三爺打個招呼?”
“康子,麻煩你轉告三爺,就說我多有不便。下次…”
“春萼,你這態度就不對了。你是不是忘了,三爺幫了你好幾次?當日你有孕相求,也是三爺幫你轉告何二爺的。你知道的吧,三爺這人講義氣,最討厭的就是過河拆橋。”
“康子,你沒看見我是與家中公婆一起出來的嗎?我去見三爺真的不便。”
康子心下暗呸。不要臉,還公婆?她也配叫?他不動聲色瞥了眼幾十步開外轉角,地面露出的那道影子。何老爺已經跟上了呢。
他笑到:
“那你就不怕一會兒三爺來見你?到時候才是真的不便。可別既得罪了三爺,又在你家老爺夫人前解釋不清。”
“三爺一生氣,你才是真倒霉。你也知道,三爺做事可從無忌諱的!走吧!”康子伸手便一把抓了春萼,拉著就往后山走去…
春萼心下有顧忌,不敢得罪了趙三,不好反對,想著便去請個安。可她卻死活也甩不開康子的手。
那死康子還齜牙咧嘴回頭朝她笑,分明是要吃她豆腐無疑…
可這一幕在何父眼里,卻是兩人交頭接耳說了好一通,賊眉鼠眼,私下說話還不夠,還手拉手跑了。
何母來尋何父,也瞧見了那兩個正跑開的背影,氣得直跺腳,剛要開口呵斥,卻被何父喝住了,只得跟著何父快步跟上…
白云寺后山有一大片竹林,景致極好,燒香拜佛結束后,總有不少人會過來賞個景,歇個腳。
只不過此刻時辰尚早,善男信女們都還在前面幾個殿或上香或聽講經,這竹林倒還不見人影。
“拉拉扯扯的做什么!”春萼甩開康子。
“這不是怕你不來嗎?”
她環顧四周,好在沒幾個人,也是舒了口氣,先在石桌邊坐下喘了口氣。
“三爺呢?”
“正在過來。”
春萼聞言便將跟著她跑來的小丫頭支去了來路的拐角,命其若見來人,速速來稟。
只是春萼沒想到,康子竟突然湊近了她的耳,貼著她耳說了這么一句。“你手滑,身上也香噴噴的。”
“滾開!”
她面紅耳赤,慍怒起身。
可康子早有準備,一下將人攬在了懷中。
康子死死抱著人,導致春萼的推搡也并不明顯。
遠遠瞧著,正是偷偷來相會的一對男,女。
何母遠遠躲在樹后腿直發軟,何父則只想上前將人掐死。
“你瘋了。放開!”春萼沖康子拳打腳踢。
“你可悠著點。聽說肚子里有了貨了,動作幅度小點啊。”
“你…你快放開我。”春萼顧忌孕肚,沖康子的踢打也柔和了不少。
她還不知,何父已經往邊上繞了來,沒從他們的來路走,而是轉到竹林側面往他們那個方向來了。所以站在路口的丫頭并沒發現來人。
“你個敗類,放開,放開我。哪有三爺,你是騙我過來的吧?你哪來的狗膽,知道我現在身份嗎?我就說,三爺怎會這么早來廟里!”
“喲,三爺長,三爺短,你是想三爺了?”
康子已經瞧見何父到了十丈內,不但擰身徹底封死了春萼可能看見何父的角度,還故意揚起聲音來。“怎么,三爺來了你就高興,我在還不能滿足你?你可真沒良心!”
“你松開!我要走了。康子,你別胡鬧,我荷包里有十兩銀子,都給你。你趕緊放開我,我公婆就在附近。我不回去,他們定會找來,萬一被他們瞧見了你對我無禮,你只有被打死的份!”
“你這是心疼我了?也不枉費你我夫妻一場。”
“你胡說什么?”春萼面色瞬間煞白,“滾開!”
“不是說一夜夫妻百夜恩…”
“誰與你有過一夜夫妻了!”
“對,何止一夜!當日你我那三天三夜不分離,你是不是忘了我怎么夸你的?可我沒忘記你是怎么夸我的!我一直想著你呢。你身上那幾顆痣幾道疤我都還記著位置呢!”
春萼簡直要瘋,此時的她,再笨也知是被算計了。
可康子高大強壯還有武藝,他不放手,她又怎么能掙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