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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4章參律直尹,遴選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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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興三年的七月,注定就是一個會在歷史上留下些印跡的月份,在龍首原拜將壇上的風云激蕩還未完全停歇散去的時候,又接連著有更多的振蕩出現,似乎要準備將關中三輔,乃至于其余大漢區域,一口氣將漣漪蕩到天邊一般。

  太原王英獲得爵位的消息風一般傳到了長安,頓時掀起一陣波濤…

  但是還沒有等眾人議論出一個什么所以然的時候,在七月中,驃騎將軍斐潛下令新建直尹監、參律院兩個部門,公示天下,拜蔡琰為直尹監監修,韋端為參律院祭酒。

  正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更何況斐潛已經接連丟下了好幾塊的大石頭。這一番的人事調整,頓時在關中三輔之地引起了極大的震蕩。

  雖然說蔡琰擔任直尹監監修,多少引得不少人側目,但是明確標注了說不參與政務軍事,只是負責記錄、修史的職位,讓一些人也很快的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參律院之上。

  畢竟參政議政,這是很多人的老本行啊!雖然現階段只是參律,但是未來可期啊!

  所以,若是論三輔眾人的關注要點,參律院的熱度明顯要更高一些。也正是因為如此,韋端在受封的消息傳出之后,其市坊家中府邸之前已經是賓客云集,待其從將軍府衙出來的路上,歸家途中,更是不少人立于道左,紛紛表示自己是偶然得遇,然后喜聞恭賀…

  對于自身獲此新職,韋端也感覺是大為振奮,吩咐家中子弟仆從準備宴席,宴請賓客,頓時其樂融融,賓主盡歡。

  當然,在權位新高,重新獲得驃騎恩寵的情況下,韋端心中固然喜悅,但是也并非沒有煩心的事情,比如蔡琰。女人啊,在家中相夫教子就好了么,在外面的事情,就交給男人來做就是。都叫女人在外面任職做事,那么男人做什么?回家中煮飯拖地?

  而且讓韋端略有不爽的就是,驃騎的意思似乎是要韋端為蔡琰背書,也就是參律院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漢律當中找到女子為官的正確性…

  不過韋端相信,畢竟像是蔡琰那樣聰慧,且讓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來的女子畢竟少數,多數的女子都是些頭發長見識短的,若是到時候塞些進到了直尹監當中,然后再攢唆這些沒腦子的鬧將起來…

  另外還有一點,那就是一直到了今天,韋端才發現斐潛對于蔡琰一直都略有的曖昧,居然是用在了此處!有斐潛的這一層關系,縱然韋端有些什么反對的話,似乎也一時之間講不太出來。

  慢慢來吧。

  經過前些時日的煎熬,韋端感覺驃騎斐潛的權術確實深不可測,自己之前心懷戚戚而另做謀計,也實在是失于輕率。事實證明,唯有緊緊跟在驃騎身后,才能長保權位不失、富貴固享。

  尤其是當任命下達之后,驃騎又令閑雜退下,然后將封了署名的一些表章讓韋端看。韋端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被許多人盯上,然后還有些真真假假的事情被捅到了斐潛這里!

  韋端當時也是惶恐不已,不知道要如何應答,還是驃騎溫言安撫,說道:任賢亦不免有人嫉,休甫為關中望族,已然久矣,自然有些舊怨…如今某知休甫忠良,自有風骨可嘉,委以重任,自然不信這些污穢之言…

  驃騎斐潛的這一番安慰,更令韋端在心驚肉跳之外感激無比。同時也不免冷笑那些以唇舌筆鋒中傷他的小人,也不過是一些皮毛之事,也好意思用在此處!如同驃騎所言,韋氏畢竟關中望族,若是他不能擔任要職,那么其余雜姓,豈不是更不堪用?

  雖說今日喜獲加封,但是從早上到黃昏一直精神緊繃,又要應付這些賓客,加上自身年歲也是不小,到了晚間的時候,韋端不管是肉體還是精神,都有些疲倦,強撐著和幾個略微重要的賓客打過招呼,然后便告罪轉回了內院,剛剛坐下才喘了口氣,便有仆從又上前稟報說有些聽聞了消息遠道而來賓客,想要入室拜見道賀…

  畢竟不是所有關中士族世家都在長安城中居住,晚來了也很正常。

  可是韋端當下確實疲憊,于是擺擺手說道:今日已晚,就不見了,安排其于前院歡飲就是,切莫懈怠…若再有此類,不必再入攪擾…

  韋端對于這些人的心思,其實也很清楚,所謂請求入室相見,道賀還在其次,關心更多大概還是他手中那些新增的參律院之中的職位名額。

  韋端能想到今日參律,明日便有可能參政,那么旁人自然也能想得到,所以現在別看參律院當下似乎無足輕重,但是未來可期啊…

  而且參律院怎么說都是在長安驃騎府衙左近,也就是基本等同于就在斐潛眼皮之下,若是有機會展示一二,自然也能獲得更多的升遷機會!

  若是此前,韋端倒也樂意將自己的心腹安插其中,亦或是干脆高舉所謂舉賢不避親的牌子來塞人,可是之前他才渡過一場刁難,好不容易再次獲得驃騎寵恩,也不敢在立刻就招搖起來,給斐潛一個私恩濫施,羅織羽翼,結黨朋私的惡劣感覺。

  沒能入室當面給韋端賀喜,遠道匆匆趕來的人自然頗感失望,但也不敢再作強請,也就在韋氏仆從的引領之下,入席就坐。相比較其他人,位于人群比較靠后位置的薛永,更有幾分的憂慮在心中。

  自從薛蘭被判誣陷他人反坐之罪,被流放隴西之后,薛家便是大不如前。雖然說韋端偶爾會派人偷偷送一些東西來,但是畢竟家中沒有了頂梁柱,外力幫襯也不可能長久。

  如今聽聞韋端再任高職,薛永便連忙趕來,因為沒有車馬,聽聞消息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幾手了,所以自然晚到了不少,沒能見到韋端當面。

  如今聽聞院落之中滿滿都是羨慕之聲,薛永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當年其父薛蘭當街攔下龐統,旁人不知道內情如何,薛蘭也沒有和薛永說得清楚,但是薛永也多少猜到背后是韋端在推動…

  而現在韋端重新獲得了驃騎的重用,是不是代表著薛永的父親也可以減免罪責,從流放當中赦免而歸?

  薛永自然不敢到驃騎將軍府衙去問,只能是來找韋端,看看韋端能不能伸出手幫忙一二,結果滿懷希望而來,卻見不到面。是真的因為韋端身體疲倦,不便見客,還是因為知道他來了,故意不想見?

  一肚子的心事,縱然面對佳肴,也是食不甘味。見滿堂賓客尚在歡飲,自己心中則是凄涼不定,也是感覺如坐針氈,于是乎隨意吃了一些之后,便找了韋氏的仆從,暫借韋氏的偏舍客房早早休息安歇。

  漢代士族宴會,通常都有直接留客休息的,只不過待客標準,上下自然有些差距,有的是巧手焚香,紅袖侍奉,有的便如薛永一般,一間偏房,兩張薄席。

  后半夜,又有一人醉醺醺而來,進了房中便是倒頭就睡,呼嚕之聲猶如滾雷。

  薛永本身就有心事,結果自然是輾轉反側,直到將要天明時分,才在極度疲倦之下迷迷糊糊閉上眼,結果旋即又被坊內晨鼓所驚醒,連忙起身再問韋氏仆從,卻得知韋端早就已經離開,前往將軍府登職了…

  還能怎么辦?

  強留下來等一天,就算是薛永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面皮,更何況很多賓客也都陸陸續續起身,然后洗漱之后便零零散散的告辭了,薛永一個人強留下來也不算是個事,只能是將滿心的憂慮重新揣好回家。

  出了韋氏大門,薛永忍不住又回頭張望了一下。

  韋氏門楣高高矗立,上面的紋飾和文字都是仆人精心照顧擦拭的,不染半點灰塵,京兆韋氏四個字熠熠生輝…

  ε(′ο`)))唉…薛永轉身,長嘆一聲,緩緩向前而行。

  長安城已經完全蘇醒過來,在清晨陽光照耀之下,人流也漸漸增加,不少人挑著擔子,或是趕著車往來,還有路邊的店面小二高聲吆喝著攬客。

  一片生機繁榮的景象。

  薛永卻垂著頭,有些無精打采。

  繞過了坊角,往前又走了一段,忽然聽到身側有人叫了一聲:可是薛家小郎君?

  薛永慣性的又往前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回頭一看,卻見一個中年人笑呵呵的看著他。中年人穿著常服,雖然不知道品級,但是腰間懸掛著的玉璋卻溫潤照人。

  請問尊駕是…薛永拱手問道,他不認識。

  中年人溫和的笑道:薛家小郎君不認得某,也是正常。某先年與令尊有交,今至長安,便訪舊人,卻不料…這個…得知小郎君前往韋府,可是有了轉機?

  這個…一言難盡…薛永看著中年人似乎充滿了關切的表情,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這些時日來,薛家更多的是遇到了白眼和冷遇,幾無溫情可言,當下縱然是初次謀面的陌生人,但是在薛永心中,卻泛起了三分的感激…

  當街之下,自然不可能詳談。中年人和薛永站在街邊,略說了幾句,又約了下一次拜訪薛家的時間,便拱手作別。

  中年人笑著,看著薛永走遠了,然后晃晃悠悠轉過身,繞過了幾條街道和巷子,拐進了驃騎將軍府的后街一處不怎么起眼的院落之中,抬頭見到了一名壯漢坐于堂中,便拱手見禮,見過令主…

  見到薛家小子了?未起疑心罷?壯漢不冷不熱的說道。

  中年人應答道:未曾。薛家子約三日之后再訪…

  善。壯漢點點頭,若有用度,直列單來就是。

  中年人應下,然后遲疑了片刻,期期艾艾的說道:這個…不知如今,王氏主…

  未等中年人說完,壯漢目光一凝,沉聲說道:如今你我皆在黃氏之下做事!食人之祿,當盡職責!至于旁人閑話,就休要多問了!

  中年人所念叨的王姎,此時此刻卻極其無聊的伸著自己的腦袋,然后擺放在桌案之上。自從王姎那一次嚇到了外人之后,似乎就落下了這個毛病。

  其實腦袋也挺重的,就算是擺在桌案上,下巴上也要墊一個錦鍛墊子。

  王姎今天凌晨的時候,丑時還沒有過,便醒了。

  主要是睡得太多了。

  閑置了太久,身上似乎什么地方都會躁動起來,就像是毛毛蟲在爬,各種難受。

  小娘,早脯送來了…這是貼身婢女的聲音,無須思考和辨認,也能第一時間分辨出來。

  王姎依舊閉著眼,然后哼哼了兩聲,含含糊糊的說道,不想吃…

  貼身婢女看了看漆盤之上的餐食,似乎也是失去了胃口,便放在了一旁,轉過來也坐到了王姎身邊,然后也是有樣學樣的拿了個錦鍛墊子,將頭擺上去。

  王姎斜眼瞄了自家小女婢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眉毛拉達下來,就像是一個細細長長的八字,掛在臉上,半響才說了一句,去外面問問,最近有啥大事么?

  貼身婢女答應一聲,起身出去了。

  王姎的目光跟在婢女身上,然后不由自主的又嘆了一口氣。像婢女這樣身份的,反倒是容易進出,王姎若是要出行,肯定身后要跟上護衛一幫子什么的,麻煩…

  過了大概一兩個時辰,太陽漸漸的爬上了樹梢的時候,貼身婢女回來了,然后巴拉巴拉的和王姎講述最近的大事,什么封將啦,什么恩科啊,都是在市井當中士族子弟相互爭論的,甚至都不需要特意詢問,站在一旁聽上一會兒,也就是了。

  對了!貼身婢女一拍手,聽說驃騎將軍還增設了一個…呃,那個,嗯,等我想想…

  話到了嘴邊,卻忘了叫什么名字。貼身婢女在王姎的白眼當中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依舊一時間沒能想起來,最終放棄般的說道,反正是個新府衙,說是女子當任主官,就是那個…那個蔡什么…呃,就是上次說過的那個蔡大家…

  那是蔡琰,蔡昭姬…王姎輕輕的拍了拍貼身婢女的腦袋,你這個腦袋,沒救了…蔡昭姬任主官…真是有意思…

  小娘,要不我們去看看?貼身婢女捂著頭,轉悠著眼珠子。悶得太久了,覺得哪里都好玩,又是女子作為主官,當然更感興趣。

  嗯…王姎下意識的搖頭說道,不去!有什么好看的?現在…吃飯,吃飯!那個也不過是驃騎將軍的情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貼身婢女悶悶的應答了一聲,自去一邊取過餐盒。

  雖然說餐食已經基本涼了,但是本身天氣并不算是多冷,所以王姎二人也沒覺得有什么不適,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不過,驃騎將軍還真是…

  不怕手下有意見?

  還是說…

  王姎吃著吃著,忽然停了下來,手中的筷子舉在半空,忽然就像是凝固了一樣。

  小娘?婢女覺得奇怪,試探的叫喚著。

  啪!王姎將筷子一拍,站將起來,快快!更衣,更衣!你說那個新成立的官衙位于何處?走!去看看,去看看!

  貼身婢女:…

  方才說不去看的是你,現在又說要更衣去看一看的也是你…

  你這個榆木疙瘩!王姎在貼身婢女頭頂上又拍了一擊,先前不去,是覺得光去看什么蔡昭姬沒什么意思,現在去是因為女官,女官啊!懂不懂?你想一直在這個小院里面待著,還是有機會到處走一走?啊?

  ()3,對對,還是小娘聰明!

  貼身婢女忙不迭的去取正裝,來給王姎換上。

  王姎雖然有兵卒護衛看護,但畢竟不是軟禁,所以說了一聲之后,待著護衛也乘車一行人到了驃騎將軍政事堂之外…

  到了地頭上的時候,王姎才發現自己已經是來晚了,在政事堂之外已經有不少車輛,而且還有不少一看就是官宦之家的女性,穿著襦裙,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處。若是按照三個女子在一處的時候就等同一百只鴨子的話,眼下這一片,至少上千只!

  唧唧咋咋,嘻嘻哈哈之聲,此起彼伏。

  男子成堆的時候,單身女子經過之時,未免膽顫,但是反過來也是一樣,當一大群女子扎堆,然后偶爾經過的男子官吏也是渾身不自在,腳步明顯都隨著女子的笑鬧之聲紊亂起來…

  雖然說很多士族子弟認為直尹監,不能參政,就是個筆筒子,沒什么發展空間,但是就像是后世排隊搶購奢侈品的,永遠都是女性居多一樣,在漢代,還有什么奢侈品比權柄更貴重?當消息傳開之后,關中士族當中的女子,對于女性入官所爆發出來的興趣,遠遠超過了普通士族男子原本的想象!

  噹!噹噹!

  云板被敲響,維護秩序的侍衛大喝道,肅靜!

  這么一大群的鴨子總算是被捏住了喉嚨,頓時感覺好安靜,好舒服…

  換下了平日里的襦裙,頭戴進賢冠的蔡琰,身穿紅黑色的冕服,在左右護衛之下,度出了堂外,微微環視一周,聲音不大,但是氣場沉穩,今奉驃騎令,遴選賢良,不限男女,直以論才,欲求一職者,可入堂而試!

  說完了主要內容,具體細則自然由屬官重申,蔡琰略微拱手,然后便回旋堂內。

  王姎盯著遠去蔡琰頭上的進賢冠,然后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頭上,卻沒有帽子,只是一根步搖。

  你留在此處!王姎對婢女吩咐一聲,昂首便前行,朗聲而道,瑯琊王氏女姎,愿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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