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說去,只會令眼前糟糕的局勢雪上加霜罷了。
因此只要晗月公主逃出清源鎮,外頭對她來說就是海闊天空。目前為止,她完成了最難的一步:從莫提準的看管中逃出來。
馮妙君不知道她是怎樣辦到的。莫大國師盯梢的本事有多厲害,她有切身體會,所以她傾向于晗月公主身上有些壓箱底的寶貝,能夠支撐她作此孤注一擲。
她真是差點兒就成功了。
就差這么一丁點兒運氣,一丁點兒。
馮妙君只差伸手去捂臉了。晗月公主行動前一定忘了燒高香,不然清源鎮這么大,沙洲這么大,怎會被云崕和馮妙君好死不死撞個正著?
易容完畢,晗月公主就飛快扒掉侍女的外衣,而后伸手去解自己頸前的襟絆——臉都換了,當然衣服也要跟著換,而后就是發型和首飾。
馮妙君看到這里就有些著急。晗月公主不知道樹后隱著一個大男人,可是她知道啊。
再看云崕,還是那副老神哉哉的模樣,仿佛要欣賞公主脫衣。
這個人真是品行不端!
眼看公主白嫩嫩的肩頸都露出來了,馮妙君不得已,輕輕咳嗽一聲。
聲音不大,但在萬籟俱靜的叢林中、在晗月公主的耳中聽起來,卻仿若驚雷!
她一個旋身望向聲音來處,厲喝道:“誰!”同時不忘將脫了一半的衣服又火速披回去。
即便是這樣一聲驚喝,聲量也壓得極低,顯然她忌憚引來莫提準。
云崕望了馮妙君一眼,側了側頭,示意她自己惹出來的麻煩自己扛。
那一眼帶著笑意,卻不怪馮妙君壞事,于是她知道這家伙就等著她來開腔。云崕知道她和晗月公主曾是好友,大概也發現她在篝火邊一直避開與公主的對視,于是現在非逼著她跟人家正面剛不可,才好讓他看一出好戲。
這個人真是無聊又黑心!
心里暗罵不已的同時,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走出去,輕聲道:“姑娘,你驚擾了我家主人。”
她控制咽部肌肉改變了自己的聲音,倒不虞被晗月公主聽出來。
我家主人!晗月公主被這四字吸引,目光立刻投向馮妙君身邊的黑暗,冷聲道:“出來。”
單只這侍女也就罷了,大家都是同性,誰想這里還有第四個人!
馮妙君卻明白,既然云崕悄無聲息站在這里而不是退走,就說明他不肯放過晗月公主。先前公主有莫提準護著,云崕未必想動她,可她現在擅自跑了出來…這就像老鼠非要跑到打盹的貓眼前遛彎兒,人家不伸爪子都覺得老不好意思了。
云崕被她這么一喊,也只得慢悠悠走出樹影:“想不到夜里消食,也能看到這般有趣的演出。”他這侍女也不是省油的燈。
晗月公主對馮妙君偽扮的侍女只是隱約眼熟,直到云崕走出來才認出這是瑯瑜國的特使,也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她趕緊鎮定下來,緊聲道:“一場誤會而已。”
云崕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侍女:“你管這個叫作誤會?”
晗月公主快速道:“你我萍水相逢,何必管這閑…”最后一個“事”字還含在口里,袖中忽有兩物電射而出,直取云崕、馮妙群咽喉!
此物快極,一眨眼的十分之一功夫就能扎穿喉骨,更妙的是晗月公主連手都沒抬,并無預發動作,只是此物飛出來之后自行校準了方向。
馮妙君不敢拿星天錐來擋,唯恐被公主看出端倪,只取匕首向來物削出。
哪知這東西中途一個拐彎,避開匕尖,仍取她咽喉!
她明明撐開了護身罡氣,此物卻似不受影響。
云崕并沒有伸手救護之意。或許在他看來,馮妙君要是連這東西都擋不下來,也不配在他身邊為侍了。
馮妙君也不驚慌,待它飛到眼皮底下,忽然檀口微張,吐出一枚小小棗釘,恰好與來物撞在一起,后者被帶偏出去,撞在樹上發出“唧”地一聲輕響,似是痛鳴。
這東西居然是活的。
它是一只樣貌古怪的小鳥,喙尖長如針,黃底黑紋,粗看上去像只大黃蜂,卻能憑雙翅扇動懸停在半空中。馮妙君在煙海樓中熟讀各類野史,望見它身上黑黃相間的紋路即輕呼一聲:“欽原!”
這是赤嵌森林中棲息的一種異鳥,毒性比黃蜂還要猛烈千倍,蜇獸而獸死,蜇樹而樹亡,只用一照面的功夫,可稱見血封喉。
晗月公主并無修行天賦,只練過一些拳腳,欽原之狠厲卻能取尋常修行者性命,想來是她保命的手段之一,平時從不外顯,連馮妙君都不知曉。
射向云崕的另一只欽原自然不可能得逞,被他直接伸手按住了嘴,順勢一拗——
這小東西連慘叫一聲都來不及,就被他扭斷了脖子!
不過趁著這點兒空隙,晗月公主已經轉頭跑出了五、六丈遠。她想得明白,此二人未見過她真容,只要逃進鎮里再換一張臉、換一身衣物,保準沒人認得她。
只是她算盤打得再響,又怎么逃得出云崕的掌心?
他低笑一聲,不過還未抬手,馮妙君已經越過他直追晗月公主而去!
她的身形又干脆、又果斷。
因為馮妙君清楚,只要自己動作稍慢一點,晗月公主怕不要身首異處!
云崕殺掉她,不會比殺死一只螞蟻更費勁兒。
只有馮妙君表現得積極,晗月公主才能有一線生機。
不過跑在前方的晗月公主一點兒也不領情,抽空回個頭就是一蓬銀針,針尖藍汪汪地無一不抹了劇毒。
這是機括發出來的,一次有三十九根,力道可以直接打穿小樹。
馮妙君這兩月來修為大進,身形如風中柳枝,輕擺一下就盡數躲了過去,再邁開兩步就趕到了晗月公主身后,一伸手扣住了她的脖頸。
馮妙君按著她動脈,勁道輕輕吐出,晗月公主就覺身上一麻,氣力盡失,腿腳都邁不動了。她身上原有不少護身法器,可在崖山地宮的變故中都已經用掉,否則馮妙君也無法這樣輕易就制住她。
直到這時,她心中也還是念頭飛轉,想著怎么保晗月公主一命。有云崕綴在后頭,想放走晗月公主簡直是天方夜譚,最好的辦法就是施展拖字訣,耗到莫提準來尋人,那時就可以將這種難題扔給兩位國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