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后,她就沒再在云崕身邊看到馮妙君,想來這其中有蹊蹺。
云崕面色不變,連眼皮都沒多眨一下。她看不透這人心事,只得繼續道:“峣國的狼妖要傷她,反而被她控制著奔進了西北的山林里。”
“所以,你沒有差人跟過去?”
徐廣香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云崕這是在責怪她?
馮妙君只是一名小小侍女,她卻是戰場上把控一方的將軍,怎可能拋下戰事去追回一名無足輕重的侍女?
好吧,也許那個名為安安的侍女并不是無足輕重。
云崕的不滿一閃而逝,快得好像只是她的錯覺。這美男子甚至沖著她笑了笑,神情重又變得和煦:“我傷重難支,就先回去了。軍務繁忙,今晚徐將軍也要早些休息。”
徐廣香只能應了一個“好”字,而后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
云崕回帳,落了軟帷,自行躺下。
陸茗站在外間問他:“大人傷重,需要專人伺候,不若向如妃借個侍女來?”
如妃就是魏王寵愛的妃子,這回隨軍而來,身邊帶了兩個侍女。
云崕閉著眼,懶洋洋應了一聲:“不用,太麻煩。”女人在他面前都太麻煩、太矯情。
安安就不麻煩了?陸茗忍不住道:“安安姑娘怕是有事才…亂軍之中或有危險…”安安雖然有修為在身,但亂軍之中保不準遇上什么麻煩,大人既然在意,怎不派人四下搜救?
云崕忽然冷笑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陸茗背后一寒,頓時住口。這、這好大的怨氣啊。
“出去!”
簡簡單單兩個字,陸茗卻領會到其中精髓,當即腳跟向后一轉,溜之大吉。
闊別數月,國師大人陰陽怪氣的脾性更上一層樓了。
待帳內無人,云崕才艱難地翻了個身。他想喝酸梅湯,換在今日之前,只消吩咐一聲就有個人進方寸瓶給他端出來,要冰鎮得恰到好處,有桂花香氣,琉璃杯外頭掛滿細小的水珠,現在么…
算了,不喝了!他早入辟谷之境,吃喝不過為了口腹之欲。
夜色深沉,白天與安汝真的決戰太耗靈力,最好的休養方式就是美美睡上一覺。他躺下來正好朝向帳外,原本薄薄的紗帷外頭應該有人守夜,胖嘟嘟的睡袋完全掩去她美好曼妙的曲線…
現在,那里空蕩蕩的。
云崕又翻了個身,面朝里睡。
陸茗還替她開脫,擔心她恐怕遇上了危險。呵呵,除了他們二人,誰知道她身上有定心蠱?那分明就是她自己取出來的!
方才徐廣香說了,她騎著狼妖往西北方向跑了,那么離北邊的高山也不過是幾里路程。
他邀斗安汝真時,總覺得遠處有人似乎有人緊盯著他。
難道那也包括了安安?
枉他對她那樣好,這小白眼兒狼卻一心盤算著逃跑!他殺掉安汝真,自己也受了重傷,這臭丫頭一定看到了,卻還是頭也不回地狠心跑了。
云崕抿起薄唇。
好,很好,馮妙君你等著!
等他傷愈,等他料理完魏國這些麻煩,他和這只養不熟的小野貓還會相遇的!
嗯…他微微閉眼,終于覺得有些兒困了。
現在回想,這丫頭和他相處數月,從未談起自己過往,可謂處處小心,以至于她一抽身離去就像從世間蒸發一樣,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線索。
好吧,那就從馮記開始查起吧。
馮妙君接連打了兩個噴嚏,心里還有些兒發毛。這是遭誰惦記了?
轉念一想,還能有誰?
眼下她所在的地方又安全、又繁華,風雪吹不著,四季皆如春。云大國師就算想派出滿山遍野的追兵,也都休想將她再逮回去。
嘿嘿,她在黃金之城里。
她的計劃是重新潛回峣國境內,不過憑一己之力翻過烏涪雪山再單騎走千里,想想也是很累,所以她想了個取巧的法子,想讓苗奉先載她一程。
烏涪雪山之戰結束以后,峣軍收拾了戰場、收治了傷員,苗奉先就把大軍重新裝回黃金城里,騎著彩鸞飛返峣都。峣軍里面的女兵不少,馮妙君只要偷偷打暈一個,替換人家形貌衣著就能混進去。
苗奉先回程時心事重重,也不會注意到數萬大軍里面摻進一個偷渡客。
來到這個世界以后,馮妙君還是首度嘗試千里江山一日還的飛行體驗,全程寬敞舒適無氣流顛簸。
落地之后,大軍就要從黃金城疏散出去,畢竟它還是峣王宮,平時哪容閑雜人等進出?馮妙君輕松混了出來,等她褪掉衣甲、換了張面龐之后,誰也認不得她了。
這時再回看巍峨恢宏的黃金城,她也不由得唏噓:
只這一件容量巨大的隨身空間法器,就改變了戰爭的進程。她相信魏王飛度雪山的計劃其實周全,可是黃金城一旦投入戰場,就將其全部打亂。
據說在紀元之前,世界上原本存在許多這樣可移動的巨型空間,有些也被稱作小世界。其擁有者在戰爭中就不再受到時間與空間的束縛,那時的戰爭形態,自然與現在完全不同。
幸好,幸好峣王宮的最大容量也就是十萬人左右,還沒有顛覆世界的力量。并且她也看出來了,這樣的龐然大物可不能輕易驅動。在天地靈氣越發衰微的時代,每動用一次黃金城,想必每個時辰開銷出去的靈石都以萬噸為單位計算。
峣國就是再富有,集全國之財力物力,也不夠驅動這個戰爭堡壘幾次。
直到站在峣都繁華的大街上,馮妙君心里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逃出來啦?她擺脫云崕了?
她又重新恢復了自由?
沒有那個妖孽成天百般刁難,這一刻,她真覺得連空氣都是甜的!
熟門熟路穿街過巷,她越走越快,有一種歸心似箭。
一個時辰后,馮妙君就找到了藥鋪子仁和堂。
她才在那里的靜室里慢慢品了兩盞熱茶,門簾子一掀,有個窈窕的身影帶著外頭的冷風一起沖了進來。馮妙君剛來得及眨一下眼,就被對方抱了個滿懷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