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廣香輕哼一聲:“看你說得頭頭是道,怎知兇手不是你?”
蕭衍正色道:“父王這么多年來都將刺龍圖紋在身上,也不知有多少宮人嬪妃見過,那里面說不定就有兇手。”
刺龍圖的存在不是秘密,但知道它是魏王護身法器的人,必定不多。
可以查找的線索,立刻就多了一條。
接下來,眾人又商議魏軍的去留問題。戰場打掃完畢,峣軍也已經撤離,接下來王軍要何去何從?
這問題其實不難得出統一的結論:
撤軍回魏。
連魏王都已戰死,這一次東征勢必戛然而止。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將魏王遺體運回魏都,準備國葬。至于占下來的領土,估計也要吐回一大半。
后續事宜千頭萬緒,會議也不開久,很快就結束了。
望著眾人背影消失在帳外,蕭衍才移開目光,輕嘆一口氣。
待其他人離開,他才低聲問云崕道:“你不覺得,是我動的手?”
“不是你。”云崕正在沉思,頭都不抬。
“為何?”國師的話斬釘截鐵又毫不猶豫,讓他心下舒坦。
“太子仍是蕭靖,王上薨了,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即位,這對你有什么好處?”出于對浩黎帝國的敬意,后世國君并沒有稱帝,因此去世只用薨。
蕭衍嘴角露出一絲無力的苦笑:“我還以為你信任我。”而不是剖析利害。
“我信任你,這還用說?”云崕奇怪地看他一眼,“但你需要站得住腳的理由,能替你迅速撇清嫌疑。”
蕭衍也不得不承認,云崕的分析一下切中要害。魏王不糊涂,看出這個二兒子對王位也有野心,否則怎會最后打上感情牌,要他放棄王位之爭?但也正因他有志于此,所以更不可能在這當口殺掉魏王,那是一下就推自己的競爭對手上位了。
魏王也明白這一點,因此彌留之際特地將他找來交代后事,仍對他寄予十分信任。
“你的處境堪憂,不如先解決燃眉之急?”
蕭衍目光微凝。
云崕隨手放了個結界,隔絕外界窺伺,這才問他:“你果真無意王位?”
蕭衍默然,好一會兒才道:“我方才答應父王,不與太子爭位。”
云崕嘴角微揚,道了一個“好”字就轉身向外。
蕭衍趕緊喚住他:“且慢!你去哪里?”
云崕好笑道:“回帳療養。我傷得這么重,要安歇幾天,二王子無事莫來擾我。”
蕭衍面露苦色:“我又變回‘二王子’了么?”
“你意已定,那么以后我繼續當我的國師,你做你大魏的王爺。”云崕意味深長,“走得太近,小心新君猜疑。”
蕭衍耷拉下肩膀道:“好好,我承認,這就讓太子即位,我不甘心,可我已經向父王立了誓。”將方才情況說了。
云崕面色不變:“大局于你不利。蕭靖早被立為太子,他雖然在赤嵌森林帶兵,都城里卻還有三王子蕭吾和鄭王后,尤其蕭吾得了魏王發兵前的指派,代理都城事務名正言順。”蕭靖是鄭王后所生,蕭吾是鄭王后帶大,蕭吾和鄭王后肯定給太子站隊。
蕭衍撫著下巴,若有所思:“這樣說來,我要的是一個出其不意。”魏王的去世讓他措手不及,什么該做的布置都未完成。想奪位?群敵環伺,唯有出其不意。
“你還要一個名正言順。”云崕淡淡道,“幸運的是,太子也需要。”
“名正言順?”蕭衍眼里有了光彩,“許諳的信件?”這是指證太子的武器之一。
“不止。”云崕垂眸,眼里有精光一閃而過,“有一樣東西他特別想要,不巧如今正好落在你的手里了。”
蕭衍長長嘆了口氣:“無論殺害父王的真兇是誰,我們都得順著他給出的本子往下演,這可真讓我不甘心。”
“意氣無益于決斷,你何不因勢利導?”云崕咳了幾聲,更顯疲憊,于是告辭。
這個時候,兩人私聚的時間太長也容易惹人懷疑。
蕭衍看著他的背影,緩緩坐了下來。
父王死了,大魏要變天。
魏國天家的王位爭奪戰即將打響。這一回,要便宜峣人了。
見他擠按太陽穴,端起手邊的丹藥要服,廷尉吳琛走過來低聲道:“二王子。”
“怎么?”
“丹藥不可亂服。”
“這是龍虎金丹。”魏王去世,大軍的指揮權就落到蕭衍手中,責任沉甸甸地,他現在再疲憊也絕不能倒下去蒙頭大睡,正需要這味提起精力的靈藥。
“這是云國師的丹藥。”吳琛聲音壓得更低了,“兇手身份還未明朗之前,您…”他頓了一頓,有些猶豫,但還是說了出來,“您不宜服食。”
“你是說?”蕭衍笑了,“云國師會是兇手?”
吳琛趕緊搖頭,往外看了幾眼:“屬下不敢妄下結論,但…”但云崕的嫌疑也沒被排除罷?
蕭衍更是清楚,方才他和云崕從兇嫌名單上剔除了好些人,但有一個人的嫌疑是始終沒被洗清的。
這個人,就是云崕。
蕭衍呵了一聲,隨意揮了揮手:“不是他。”取了桌上丹藥,一口吞下,“此話,你不可再對人提起,否則我不饒你。”
吳琛只能低頭,應了聲“是”。
云崕由陸茗扶著,走出帳外沒多久就停下腳步,微微側身:“徐將軍?”
徐廣香從暗處走出來,微微咬唇:“國師可是傷得很重?我這里有父王親賜的玉蟾膏,于生肌養血有奇效。”
“心領了。”云崕嘴角揚起一個很小的弧度,“但藥公給我開了太多藥物,我怕吃不完這許多。玉蟾膏是好東西,梅磯將軍留著,日后必有大用。”
旁人傷病時都顯潦倒,只有云崕在俊美外還平添兩分凄艷,讓人看著心疼不已。
徐廣香嘆了口氣,低聲說句“你注意身體”,轉身要走。陸茗發現她雙眼又紅又腫,顯然也剛剛哭過。魏王生前待這個養女極好,這位女將軍自然也記得他的恩情。
不過徐廣香走出幾步,忽然又側首道:“我先前在戰場上見到國師的侍女了,她好似受了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