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幾步,宋先生回頭看那人,低聲對我說:“前幾年我就把冊子扔這的,不知道是不是遭了報應。”羅麗說你別瞎想,等到了那個寺廟里再看。一路沿途而上,路邊除了散發“神跡”冊子和賣香燭的之外,也有賣飲料、賣供品和賣折疊板凳的。風景倒是不錯,可惜是冬天,綠色有些少。
買票進了老母寺的內院,有個叫圣母洞的地方,終于看到傳說中的歪頭老母。是單手拄地、單手撫膝的金身坐像,兩旁還有和尚手持銅罄,凡是進香的都會敲幾下。今天不是周末,人卻也不少,院中有幾十人跪得整整齊齊,都手持粗大的香燭三拜九叩,非常虔誠。羅麗說:“我也想去拜拜。”我說拜行,最好別買香燭,據說這里的香燭都太貴。
“不行吧?”羅麗說,“你看他們手里都有香燭,肯定是必須得買。”我一看還真是,出了內院來到賣香燭的側殿,羅麗問和尚最便宜的香燭多少錢,這和尚大概四十歲左右,長得很瘦,問我們為什么要最便宜的。宋先生說我們沒什么錢,貴的買不起。
和尚說:“沒錢還想來拜老母?能保佑你嗎?”滿臉的不快。我向他打聽香燭的價格表,和尚指著柜臺上擺得整整齊齊的香燭,說最便宜的500塊,還有600、800、1200和1888的,越貴的效果越好。
我看著這些香燭,發現越貴的就越粗越大,看起來也越有氣派。羅麗問:“為什么越貴的效果就越好?”和尚說只有上了香才能跟老母溝通,你上越貴的香,說明心越誠,舍得供奉,老母才會注意到你,才能幫你成愿,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那要是沒錢,只上便宜的香,是不是就算心再誠,神佛也不搭理?”羅麗是個好奇寶寶,非要問清楚不可。和尚有些不耐煩,說老母不可能挨家去調查你們到底真窮還是假窮,自己看著辦吧。羅麗正在猶豫,我把她拉到旁邊,說你不是真想進香吧,羅麗說那么多人都拜,她同事也經常說靈驗,也想試試。
我說:“別花那個冤枉錢,中國大多數寺廟都是忽悠香客的,以前我就跟你說過,忘了?”宋先生插言說那你在泰國賣佛牌,不也是有神佛法力的,那世界上到底有沒有神和鬼,還是說只在泰國有而中國沒有。我說中國當然有,只是這地方看起來世俗味太重,不太相信。
宋先生說:“也許這些和尚說的是真話呢,以前也聽說舍得花錢供養佛祖才有效果。”我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沒錯,佛祖也看供養,這點在佛經中都有記載。但很多人就是假借這點而大發橫財,最好小心。我們來老母寺的任務是用靈蠟做測試,別忘了正事。
這時又有一名和尚走過來,剛才我看到他在旁邊整理那些香燭。估計是聽到那瘦和尚剛才和我們的對話,覺得他態度太生硬,和言悅色地說:“三位施主啊,錢是身外之物,對菩薩來講,肯定不是看中了俗人的財產,否則他們也不可能成佛,對吧。但古往今來,凡是得道成佛的凡人,無一例外都是舍棄了所有家產而出家度人的,這說明神佛還是用捐出多少錢財來判斷人的虔誠之心。您想,對很多人來講最重要的就是錢,甚至比老婆孩子父母還重要。讓這些人放棄家人都有可能,但放棄財產卻做不到。而要是愿意捐出錢物給菩薩,足以說明這個人對神佛的虔誠超過所有,這難道還不是向佛之心嗎?”
“也是啊…”羅麗點了點頭,我也覺得似乎有幾分道理。
這和尚趁熱打鐵:“所以三位施主,如果真想讓老母菩薩保佑,就千萬不能貪戀俗世的財物,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必須舍棄其一。本寺現在有募捐活動,下月就要舉辦一場大型水陸法會,很多遼寧的得道高僧都會趕來,非常殊勝。不少善信都會捐款,到時候法會上有高僧為善眾開光,保佑你們一生平安喜樂,您可以這邊請,金額不限。”羅麗似乎有興趣,我連忙搖頭說今天沒帶錢,下次吧。
“沒關系,刷卡也支持,”這和尚微笑著說,“儲蓄卡和信用卡都行,現金支票也沒問題。”我只好說都沒帶,這和尚也不生氣,見我們沒打算出血,最后又掏出一張卡片,說我們也可以記下老母寺的對公賬號,到全省任一銀行的柜臺窗口和帶有轉賬功能的atm機都可以轉賬,然后撥打寺院的800電話,將匯款信息和名字報給寺院,到時候也可以寫在法會的善薄上。
我接過卡片連連點頭,和羅麗、宋先生他們離開。出了側殿,我和宋先生松了口氣,宋先生說:“好家伙,這寺廟的業務也太接軌了,什么錢都收啊!”我笑著說這叫與時俱進。
看到羅麗猶豫著,我說你不是真想捐款吧,她說:“倒是有這個心,如果真能保佑我和家人的話。”我說你算了吧,都那么說。
廟里人來人往還是很熱鬧,尤其老母洞更是沒斷過人,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把靈蠟放到歪頭老母身邊也沒用,空氣流動太強。宋先生打聽了一名和尚,問老母寺幾點關廟門,我們準備守到最后一刻,看那時候游客能不能少點兒。
我們三個在寺廟里這走走、那逛逛,羅麗說她要去衛生間,讓我倆在這兒等著。我和宋先生找了個臺階坐著,聊起未來,宋先生說他覺得羅麗說得對,以后真要學門手藝,不然憑他的自然條件,無論是找份穩定工作還是找對象都太難。我點了點頭,說這個不急,要從長計議,其實我是怕他不請佛牌。忽然我覺得想小解,就讓宋先生等我,從左側小門穿出去找衛生間。路過內院的時候,我無意中瞥了一眼,看到羅麗也跪在院中,雙手持著香燭正在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