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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貳柒陸章 迷心意

熊貓書庫    國子監緋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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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舜鈺出了吏部,垂頭喪氣沿著御道回大理寺。

  一只烏云蓋雪貓兒跟在后頭,忽然利落的躥上樹,去捉枝上唧啾歡啼的冬雀。

  舜鈺聞得動靜回首,恰見刑部門前落一乘官轎,右侍郎張暻端帶走出來。

  張暻聽得有人喚他,輒身望去,不是別人,卻是馮舜鈺。遂頓住,同身旁侍從低語兩句,那侍從便先行朝衙門里去。

  再望向舜鈺,正撩著衣擺跑至他跟前,站定作揖,眼眸亮晶晶的:張大人是何時從太平縣歸來的?

  張暻很溫和地回她:勞馮生惦念,已歸來有幾日......不曾抽得空閑去拜見沈尚書,他最近可好?

  舜鈺有些莫名其妙:張大人該問吏部的官員才是。

  ......這樣啊!張暻話里皆是笑意。

  .............舜鈺只覺心口突突的,她是跳進黃河里也洗不清了!

  遂噙起嘴角不理,岔開話道:張大人可還記得去太平縣前,我說的那樁事麼?看張暻神情顯見忘記了,提醒道:工部侍郎田啟輝滿門抄斬的案卷,錯送入金耀門總庫,大人說幫忙取回的。

  張暻濃眉微皺,目光透著奇怪:萬評事沒同你說?我去太平縣當日,即托葉向高將案卷取回,歸還給了他。

  舜鈺心一緊,露出恍然模樣:原來如此!你離開后,我隨姜大人忙與優童案,架閣庫倒不大走動,稍候我去問問他就是。

  她又壓低聲問:馮生有一事不明,這種陳年遺案素日塵封,鮮少有誰理會。大人怎想起去翻閱哩?

  那張暻搖了搖頭:是沈尚書托我調取與他.......。

  話出即警覺,瞟掃她的神情:好端端的問這作甚?

  一時好奇罷了。舜鈺滿臉笑嘻嘻地。

  張暻吁口氣,朝她頭上給個爆栗,警誡說:忠言一句,朝堂水深,最重謹語慎行,不該問的勿要瞎打聽。

  舜鈺欲待說些甚么,卻見那進了衙門的侍從,復又走出,手中多了個精巧的漆盒。

  張暻接過遞給她,展顏道:這是太平縣花美人糕點鋪子買的,知你愛吃甜食,特帶來送你。

  舜鈺忙道謝接過,兩人又簡言幾句,這才各自離去不提。

  待舜鈺進了大理寺,沿著穿堂默默走路,滿腹疑慮纏繞理不出頭緒來。

  忽見寺丞樊程遠離老遠朝她招手,掩藏起心事,快走上前笑問:樊大人尋我可有事?

  樊程遠與寺副陳肖素日感情親厚,陳肖任這個六品官兒,已有七八年頭,只等吏部百官核考時,能進階為寺正,原覺是十拿九穩的事,哪想半途殺出個程咬金,被個歷事監生活活攔截去,這心塞窩火的,與樊程遠有日吃酒時,更是痛哭流涕,只感嘆政業功績再好,皆不如那桃源熟路通舟來的便捷。

  樊程遠心里愈發瞧舜鈺不起,聽得她問,冷笑道:本官哪敢勞你大駕,是楊大人命你去問話。

  舜鈺有些詫異,楊衍早時還警告她,勿要去他面前礙眼的,想跟樊程遠問個清楚,卻看他很難說話的模樣,便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淡淡謝過,轉了路向,朝正堂而來。

  正堂卻無人,只得朝西面的次間去,過雪洞,果見侍童蹲在廊上,撐著腮看守爐子熬藥湯,瞧到舜鈺,谷嘟起嘴朝門內呶呶,解其含意,楊衍就在里頭歇息。

  另個侍童不知哪里飛快奔來,先進去通傳,片刻功夫即打起簾櫳,請舜鈺進。

  跨入房內,即見楊衍著玉色緞直裰,摘去了冠帽,只用碧玉簪子綰發,一手扯住袖口,立在案前拈支蟹爪小筆,湊近看,確是在畫窗外一樹梅花。

  楊衍聽得腳步窸窣,竟是頭也未抬,只命舜鈺至身前來,看他梅畫的如何?

  舜鈺覷眼觀稍頃,或許楊衍有滿腹經綸之才,卻并非擅作畫術,不禁想起自個的五姐姐,她畫的梅樹如添魂附魄,鮮活的能聞得那一段冷香。

  見過這世間最美的芳華,其它繪描得再動人,落入眼底也皆是糟粕。

  她抿抿嘴唇,說得口是心非:楊大人畫得極好。

  怎麼個好法?楊衍追問,目光炯炯。

  構圖布局精巧,枝干風骨勁拔......就是好。舜鈺編不下去了。

  楊衍笑了笑,他長眉俊目,挺鼻薄唇,笑意柔化了孤冷清傲,反顯得易親近許多。

  雖逼著舜鈺評價,她真說了,他卻不置可否,繼續俯首作畫,舜鈺立在側邊,不吭聲兒。

  窗外雪落花也落,房內很暖和,大火盆里獸炭孳孳地燃著,光陰似凝在那一爐沉香屑中,漸散出淺淡的甜味來。

  楊衍終于畫畢,他默了默,把狼毫遞給舜鈺,朝她道:你即說我畫的好,不妨再提句詩詞來助興。

  舜鈺推辭不得,只得將狼毫接過,想了想開口:風送梅花過小橋,飄飄,飄飄的亂舞瓊瑤,此句可好?

  楊衍慢慢盥洗手上墨跡,半晌才說:我那畫里哪來的小橋,此句不妥,重新想過。

  舜鈺不露聲色的撇撇嘴角,她能把樹枝錯看成小橋,足見畫的多爛呢。

  馮生才疏學淺,還請大人賜教。

  聽得推脫之言,楊衍瞬間斂起笑容,滿臉的端肅,舜鈺暗嘆,瞧這位大爺一言不順,又生氣了。

  她便道:我是飄泊東風一樹梅花萼,轉眼兒即要隔天涯......大人看這句可使得?

  楊衍沉吟半晌,才抬頭看向舜鈺,只頜首不語,見她如釋重負了,拈著筆小心翼翼題在絹帛之上。

  他心底不知怎地,油升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很想抓住攥進掌里,卻又罪孽頓生,滿滿將自已厭棄。

  舜鈺寫完了,拎起絹帛給他看,楊衍忽而道:再添兩句,你寫,我來說。

  舜鈺哦了一聲,將絹帛復又在桌案上攤平,拈起筆等了半晌,不見有聲傳,抬眼兒看楊衍,他亦目光熠熠看她。

  .....大人?她不得不喚一句,今兒個這大理寺卿著實反常。

  楊衍似乎這才回過神來,臉龐浮起一抹暗紅:你聽好了,莫要寫錯。

  萬紫千紅都讓后,隴頭先放一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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