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看不到顧璐的情緒變化。
縱然她見到女兒顧璐蒼白滿是疲倦的臉龐,她也不知該怎么去安慰幫助顧璐。
“對了,前兩日你同我說的事,你安排得如何?可拿到了秧苗?”
汪氏自顧自說道:“向陛下獻上秧苗時,我得新做幾身衣服,料子到是不用太奢華,我不喜歡金線挑邊的裙擺,太過庸俗。”
“璐姐兒說裙擺繡上荷葉如何?”
“做好衣裙后,還要做幾件首飾,寶石珍珠統統不用,就用和田玉,我喜愛寶玉的溫潤。”
汪氏幽幽嘆道:“我許久不曾做衣衫了,不是為見陛下,我無心這些俗物。”
“您不用再犯愁了,秧苗沒能找到。”
顧璐不好說自己派人去盜取秧苗,畢竟她也知道羞恥的,偷盜別人的成果比盜取金銀財務還要可恨。
旁人若是侵占顧璐的發明,顧璐肯定追究到底。
奪人之功猶如殺人父母!
當顧璐是偷盜者時,下意識不去想發現培育秧苗的人為此吃過多少的苦。
“什么?你又失敗了?!”
汪氏失望至極,抿了抿嘴唇,苦澀道:“以后等到最終確定下來再來同我說吧,你可知道為了你說得這事,我好幾夜沒有睡好。”
“好不容易過了心里那道關卡,承認做了農夫的活兒。”
汪氏仿佛自己受到極大的屈辱,“罷了,此事沒有也好,我不用再糾結,也可安心同師兄繼續撫琴作畫。”
顧璐手指勾著炕桌,面色一變再變,她還是自己的生母?
汪氏也變得同上一世不一樣了。
明明母親為了她苦苦哀求渣爹,甚至為她跪腫了膝蓋。
汪氏已經拿起書卷,“若是無事,璐姐兒先去歇息吧。”
她整個人沉浸在書畫之中,比顧璐記憶中更加癡迷書卷。
也許如此她才能忘記所遭遇的挫折,失去的名聲,以及生活環境的逆差。
顧璐晃晃悠悠起身,茫然般走了出去。
汪氏的目光從手中的書卷上移開,神色復雜般望著顧璐,嘴角緩緩垮了下來。
“太沒用了!她到底還要讓我失望多少次?”
汪氏不是不明白方老太太對自己的嫌棄,本以為借此機會一雪前恥,終究…不能再完全依靠顧璐了。
顧璐漫無目的走著,腦子放空,什么都不去想,可偏偏有些前世今生的記憶頑固般總是鉆入腦子。
她記得當日顧瑤病得快死了,李氏獨自駕著馬車帶顧瑤去莊子上養病,避開了京城因為退婚引起的紛爭,對顧瑤的嘲諷。
她依然記得渣爹曾經責問過自己,為何不去邊關陪伴丈夫?
記得他說,不懂的事不要做。
一段模糊的記憶逐漸清晰,顧四爺扇她耳光后,不甘和屈辱籠罩渣爹的臉龐:“你…你什么都不懂。”
這是他對她說得最后一句話了。
此后她一病不起再也沒見過顧四爺,在她臨死前,大舅母說得那些話,是真的嗎?
顧四爺對不住娘親?
娘親之殤是為她求情么?
顧璐感到臉上涼涼的,她一抹滿手都是眼淚,不知不覺她已經淚流滿面。
她看清楚周圍的環境,離著兄長的屋子只有一步之遙。
顧瑞蘇醒后就沒再同她說過一句話,除了睡覺之外,顧瑞醒著時只是呆呆看著幾張銀票。
那是顧四爺唯一留給他的東西。
顧璐曾經讓人搶過銀票,甚至怒罵過顧瑞頹廢不爭氣,她的怒罵已經換不回顧瑞的反應。
顧瑞只是用死寂枯萎一般的眸子望著顧璐。
不曾為自己辯解一句,也不曾怨懟顧璐。
可顧璐卻好似失去所有力氣一般狼狽而逃。
她即便不愿意承認,事實就是她毀了她的兄長!
顧瑞比顧璐上輩子過得更辛苦。
哪怕上輩子他同嫂子爭吵,他還是有精氣神的,是鮮活的。
今生顧瑞只是比死人會喘氣。
“哥哥。”
顧璐推開房門,站在門檻前,遲遲不敢跨進門。
顧瑞一如往日低頭,緊緊攥著銀票,屋中并沒點燃蠟燭,昏暗的光線讓顧瑞的身子一大半陷入黑暗。
“你想…想回到顧家么?”
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顧瑞如同木頭一般,顧璐失望的轉身,卻聽到似有似無沙啞聲音,“已經遲了。”
顧四爺不會再要他。
顧璐驚喜回頭,“我知道哥想要個父親,顧家回不去了,可我們還有方世伯,他也是好的。”
此時顧璐不敢肯定說方展比渣爹好了。
方展因為抄襲的事情,名聲毀了,爵位沒了。
可是方展有一顆溫柔疼愛兒女的心思,顧璐始終相信方展對繼女繼子也是喜愛的。
“皇上奪去哥哥的功名,哥哥可以同方世伯學習書畫,一樣能成才。”
顧璐對顧瑞還是很有信心的,可惜顧瑞再也沒給過她任何的反應。
“你們,你們一個個都怨我,我知道的,縱然你們都沒說,可是都怨我。”
顧璐崩潰般大哭,“我才是這世上對你們最好,也是最盼著你們好的人,為了你們,我寧可犧牲一切,為何哥哥就不明白呢?”
顧瑞面無表情。,
顧璐轉身抹著眼淚跑遠,穿過回廊,她慌不擇路,一頭撞到從大門走來的人懷里。
來人感到只屬于少女的柔軟身軀,嗅到處子的香味,不由得收緊胳膊,好似把少女圈得更緊。
“方伯父…”
“嗯。”
方展連忙松開手臂,暗惱自己怎會對師妹的女兒起了邪念?
阿彌陀佛,他用清心咒平復心緒,正準備推開顧璐。
顧璐卻趴在他懷里痛哭失聲,手指緊緊纏著他的衣領,好似受了委屈的孩童依偎進長輩懷里哭訴。
方展站在原地,雙臂無力垂在身側,顧璐哭了好一會,才漸漸止住眼淚。
她眼淚汪汪退出方展的懷抱,鼻尖微紅,眸子如同水洗過一般清澈干凈。
方展身軀一震,盯著顧璐半晌,“我好似找到了…找到想畫的人。”
“璐姐兒你讓我突破了瓶頸!”
方展的眸子是炙熱的,目光迫切真誠,仿佛膜拜心中的女神,“若我能在畫壇中封圣,你當居首功。”
他又恢復往日的儒雅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