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勤這才躬身道:“王爺,查清楚了,南苑圍場已經十數年沒有主子前來圍獵,方才步兵衙門的人勘察山林,發現山間豺狼虎豹橫行。今次圍獵,內務府又依照祖制網開一面,只圍了三面,那黑熊便是從開的那一面闖進來的。”
魏明煦冷聲道:“在圍獵之前,內務府的人沒有和侍衛處一同將整個南苑圍場勘察一遍嗎?”
杜勤躬身道:“正是疏忽了,當時只是命人將圍起來的這一片勘察了一下,并沒有往更深的山林里去。太皇太后也已經知道了緣故,是內務府、侍衛處和九門提督辦事疏忽大意,下令…”
杜勤略頓了一頓才道:“總管內務府大臣德親王,領侍衛內大臣王景生,九門提督左磊綜,一律杖責八十。”
魏明煦緊緊皺起了眉頭,林芷萱自然也是擔憂,這幾個一個是魏明煦的親弟弟,一個是親舅舅,另一個是如今魏明煦手底下最得力的大臣,況且都是年事已高,如何當得起這八十廷杖。
魏明煦掀了被子就要下床,林芷萱卻死死攔住,道:“王爺稍安勿躁,太醫說了你的傷不能輕易挪動,我去娘那里一趟。”
魏明煦瞧了林芷萱半晌,終于點頭了,冬梅趕緊給林芷萱系上披風扶著過去,魏明煦思忖了半晌卻對杜勤道:“你即刻回京,盯著鎮國公府是否有什么動靜!”
杜勤應諾趕緊去了。
林芷萱已經到了太皇太后和皇上的營帳之前,瞧著負責此次圍獵的魏明穆、左磊綜和王景生三人已經跪在了營帳前,只是還沒有發落。
外頭還有各家的奴才們探頭探腦的,只是卻并沒有幾個王爺出面。這三個人都是當今大周朝最有頭有臉的人物了,素日里連見都見不著,更何況讓他們跪在這里,已經是極大的羞辱。林芷萱還沒進門就瞧見了德親王妃,太皇太后已經有了懿旨下來,遲遲還沒有實施,便是她在攔著求情。
一瞧見林芷萱,德親王妃也如同瞧見了救星,急忙上前去,讓林芷萱幫著在太皇太后面前求求情。
林芷萱扶著德親王妃道:“自然是來求情的。”
又問了魏延顯的情形。
德親王妃道:“肋骨斷了五根,五臟六腑都有損傷,如今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過來。”
林芷萱沒有多言,只跟德親王妃一同挑了簾子進去,見一屋子的太醫都在圍著魏延顯,林芷萱上前來給太皇太后請了安,太皇太后先問了魏明煦的情形,林芷萱細細的講了,這才問候了魏延顯。
當時的情形,旁人不知道,林芷萱卻是聽魏明煦說過的,魏明煦那一腳是電光火石之間,只為了將他推出去,并沒有掌握好力道,卻不曾想傷的這樣重。
林芷萱瞧著太皇太后很是著急的模樣,林芷萱安慰了太皇太后兩聲之后,才給外頭跪著的幾個人求了情:“…外頭一個是您的親兒子,一個是您的親兄弟,王大人如今更是掌管內廷的肱骨之臣,這樣的事也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意外,也不能全怪他們。況且現如今年紀都大了,八十杖是萬萬受不起的。”
太皇太后被林芷萱和德親王妃扶著在后堂旁坐了,太醫們都在外頭商議藥方,太皇太后余怒未消,只道:“也是方才一時瞧著老十四和延顯都傷的這樣重,被氣糊涂了。可是他們做事也太不當心了,這是什么樣的事情?!皇帝登基以來的第一次圍獵,竟然被熊襲,還傷成這幅模樣,大周朝立國以來,列祖列宗們多少次圍獵,從來沒有出過這樣荒唐的事!
如今難不成就這樣沒頭沒尾的過去?對外怎么說?難不成就說皇上出來圍獵,沒有殺成獵物,反而被那些畜生給傷了?還不都是他們幾個做事不當心!
你們也不用打量著我就是一個深宮婦人什么都不知道,你問問老十五!他這些年因著老十四這個攝政王的位子,給他一個總管內務府大臣的名號,宮里四處烏煙瘴氣,被他管得到處亂糟糟的!成日里只知道想法子搜刮銀子!從宮里倒出去了多少寶貝,他喜歡,哀家就當商他也就罷了。上回冰嬉操辦成那個樣子,好歹沒有出了事,不過得過且過。這次這叫什么事!
還有王景生,空領這個領侍衛內大臣的名號,這些年只顧著在上書房行走,追名逐利,宮中侍衛林立,卻連一個小小的沐太妃都攔不住!磊綜這些年也是老糊涂了,教出的個什么樣的兒子,當初領著皇帝在靖王府里胡鬧,險些在怡神所被害死!沒有一個老成持重的!
當初的事一件兩件就那么過去了,如今也該給些教訓,否則一個兩個的都翻了天了!”
這些年,太皇太后的身子越來越差,脾氣卻越來越大了,這一番話說下來,倒是讓林芷萱也頗為啞口無言,身后站著的德親王妃更是羞愧難當。這些事,也的確都是事實,當初是用人之際,看著魏明煦的面子上,一件都沒有發落,只不過輕輕就遮過去了。
可是今次的事,皇上和攝政王同時身受重傷,的確不是小事。若是朝廷上一個人都不罰,著實說不過去。
但是這幾個人又偏偏是罰不得的,總歸要另辟蹊徑,先給這幾個脫罪才是。林芷萱心生一計道:“娘,萬一這件事是有人故意為之呢?南苑圍場也有百年了,從未聽說過會有熊,從前倒是有過猛虎,卻也不如黑熊這般難纏。今日之事,如果并非意外,而是人為,那娘一舉罰了下去,傷的就不止王爺、皇上,還有您的親兒子,親兄弟,和王爺的股肱之臣了。
他們一個掌管內廷您的膳食醫藥,一個掌管宮禁侍衛,一個管著整個北京城的治安。若是將他們一舉都傷了,甚至一不小心打得重了,再有個三長兩短,那可是自斷臂膀。
況且我們如今還不在紫禁城里,皇上昏迷未醒,這圍場的安危還要他們三人保護啊。”
林芷萱的話如同悶雷一般在太皇太后耳邊炸響,這些年,他們的日子都過得太安逸了。朝中所有的勢力都對魏明煦百依百順,仿佛已經不分敵我,只有魏明煦這一棵大樹,其他人不過都是仰人鼻息。而今日林芷萱劃分敵我的話,卻讓太皇太后警醒起來,若是當真還有人心存異望,這樣的設計可是其心可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