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給林芷萱整了一回被子，原本要走，林芷萱卻叫住了她，問道：“怎得一上午都悶悶不樂的？”
秋菊強笑了一下，道：“哪有悶悶不樂，娘娘多心了。”
林芷萱輕嘆了一聲，道：“你要說的我都知道，李婧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心里也清楚。她畢竟出身尚書府的嫡出小姐，脾氣原本就大些，不過是些口舌之利，不必與她一般見識。”
秋菊和顏悅色地跟林芷萱點了下頭，道：“秋菊明白。倒不是為了她的口舌之利，只是見她那樣取巧，顛倒黑白，在王爺面前睜著眼睛說瞎話，我怕王爺和娘娘被她蒙蔽。如今知道娘娘心里明鏡兒似的，秋菊就不擔心了。”
林芷萱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懂事就好，她畢竟是個側妃，也不能每次你們起了齟齬，我都來替你打抱不平。你多少擔待她些。”
秋菊點頭應了：“是，秋菊知道，娘娘這幾日累壞了，快好生睡一會兒吧，不用替秋菊擔心。”
林芷萱聞言含笑合上了眼，不多時就沉沉睡去，秋菊在一旁陪著，卻瞧著錫晉齋炕桌上的西洋鐘，滴滴答答，一圈又一圈地轉個不停。
她出身尚書府嫡女，身份高貴，所以自然而然的，就該脾氣大些，自己無論如何，哪怕跟著林芷萱這個做攝政王妃的主子，自己終究不過是一個奴才，就連如今嫁了杜勤的冬梅，都比不上。
冬梅好歹還被人尊稱一聲杜奶奶，而自己呢？
靖王府的大丫鬟，不過還是要受李婧這樣一個幽居無寵的側妃的氣。
說到底，不過是命有高低貴賤，人分三六九等罷了。
可是，可是原本不應該的。
自己的命，原本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林芷萱是未時三刻醒的，比她平視歇晌覺的時間，多了一刻鐘，醒來時，歆姐兒和九姐兒都已經到了，九姐兒正興高采烈地和歆姐兒、冬梅還有秋菊一起，比量著那些布料，商議著哪個花色穿在九姐兒身上會好看。
幾個小丫頭竊竊私語，九姐兒要有新衣裳了，更是高興得一步三跳，瞧著哪個料子都好看，問歆姐兒能不能，一樣給她做一件。
歆姐兒含笑說：“我就怕做不好，衣裳怪丑的，辱沒了這么好的料子，你且先讓我給你做一身瞧瞧，若是能穿出去見人，我自然什么都給你做的。若是不成，就讓姑姑請了外頭針工局最好的師傅給你做。”
九姐兒卻連連搖頭：“他們做的衣裳有什么好的！我就瞧姐姐做的好，我也要學做衣裳，我要自己做！”
這幾個丫頭說得熱鬧，竟然沒有人發現林芷萱已經醒了，還是林芷萱咳嗽了一聲，才引起了秋菊的注意，趕緊過來服侍林芷萱更衣。
林芷萱瞧著九姐兒興致很高的樣子，略漱了漱口，披上外衣，揪過來教歆姐兒和九姐兒量測、裁剪和刺繡。
說什么樣的布料陪什么花紋，什么樣的顏色陪什么樣的場合和首飾。
九姐兒起初學得很是起勁，一雙水晶丸似的大眼睛，瞧著林芷萱，聽得很是起勁，只是林芷萱瞧著她小小年紀拿著剪子，很是害怕，不許她碰。
可是這么半大的孩子，越是不許她做什么，她偏要逞強做什么，冬梅和秋菊在一旁好生的看著，眼睛都不敢眨，雖是準備搶下九姐兒手里的剪子。
不過一會兒，那幾匹上好的緞子就被九姐兒剪成了布條玩，歆姐兒已經開始刺繡了。
九姐兒覺著無聊了，這才放下了剪子，有去瞧歆姐兒做刺繡，這回九姐兒倒是沒有再搶著去做，只是瞧著歆姐兒拿著個針，一塊料子能扎半天，覺著很是無趣，不一會兒就丟開了手。
又去纏著正在看賬本的林芷萱，一同聽著偶爾有底下的媳婦過來回事。
有些不要緊的，都是秋菊拿主意的，能過來問林芷萱的媳婦，手頭上都是有要跟別的王府或是公主府，甚至宮里的主子打交道的要緊事，秋菊不敢自作主張的。
可是因著有秋菊幫襯著，如今林芷萱也得閑不少，空閑時一日間不過三五件事要問過林芷萱罷了。
到了晚膳之前，秋菊回進來撿著要緊的跟林芷萱回一遍今日的大小事情，九姐兒時而聽得認真，甚至童言無忌地插兩句嘴，時而覺著無趣，跟林芷萱學著看賬簿，坐在林芷萱懷里，纏著林芷萱問賬簿上這個是什么字，那個是什么字。
有兩個丫頭陪著，吵吵嚷嚷的，只一下午也不知道怎么就過去了，歆姐兒手里的花兒才繡了一個骨朵兒，魏明煦就回來了。
才走到院子，就聽見錫晉齋里溢出了歡聲笑語，小丫頭給魏明煦挑了簾子進來，正瞧見九姐兒坐在林芷萱身邊，指著賬簿上密密麻麻的數跟林芷萱道：“娘，這個我也認識，這個是九，九姐兒的九！”
一下午這個字已經瞧見了好幾遍，九姐兒竟然記住了，惹得一屋子哈哈大笑，魏明煦也是驚奇，笑著道：“九姐兒識字了？”
九姐兒見著魏明煦回來，剛打算跳下炕，又想起昨日來，便只站了起來，對魏明煦興高采烈地道：“是呢，爹爹我識字了，認識好多好多字呢。”
說著拉著魏明煦過來指著賬簿給他瞧：“這個是一，這個是五，這個是八，這個是九。”
竟然一個都沒有說錯，魏明煦抱著九姐兒贊了兩句，卻對林芷萱道：“讓孩子瞧賬簿做什么？九姐兒這么聰明，怎么也該從《三字經》開始，你這算什么？趕明兒我從翰林院里，找個學識淵博的好生給九姐兒啟蒙。”
林芷萱卻忍俊不禁道：“又不考狀元，王爺還認真請個翰林院的師父來教？只是這丫頭纏著我非要識字玩罷了，若說旁的，我來教她就是了。”
魏明煦卻十分的不以為然：“那可不行，我們九姐兒是要琴棋書畫，子史典籍樣樣精通的，自然都要找最好的師傅來教。”
林芷萱柔柔地瞪了魏明煦一眼，怎么聽魏明煦這意思，是覺著她還不夠格教九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