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說不清楚。”陸芊玉說完就抿起了嘴,低頭絞著手里的帕子。
“剛才是你自己說的,與尹家表哥十分親近,又并不在意他的功名高低,那為何對說親之時如此抵觸?”
陸清容話音未落,自己先略微蹙起了雙眉。
陸芊玉的心情她并非不了解,在她前世所生活的那個現代世界,講究緣分和感覺的婚姻才是社會的主流,而鮮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論調。
但這畢竟身處大齊朝,陸芊玉這種過分執著于自己感覺的態度,反而不一定能為她找到幸福。
更何況,這還是她一個人一廂情愿…
陸清容覺得必須要勸勸她才行。
“尹家表哥與我們知根知底,你與他既投緣又熟悉,你可知道這有多難得?”陸清容說的也是真心話,“想想我和大姐的親事,成親前也只是見過那么一兩面,這才真是如撞大運一般,性格合與不合都沒個準譜,后面的相處皆要從頭開始…”
“你成親之前,什么時候見過靖遠侯世子?”陸芳玉突然抬頭問道。
陸清容心中暗道不好。
盡顧著開導陸芊玉,反而把這茬兒給忘了。
成親之前兩次與蔣軒的見面,都并不為外人所知。
“你別打岔。”陸清容并不打算解釋什么。
“你說的這些我也都明白。”陸芊玉無奈地道:“可這明白是一回事,真能照著做就是另一回事了。你也別勸我了,反正母親問我的時候,我當時一沖動就直接說了不愿意…”
“什么?你直接就拒絕了?”陸清容不禁扶額,感嘆這倒的確是陸芊玉的作風。
“好了好了!你就別再教訓我了。”陸芊玉開始有些不耐煩,“母親肯定是不會強迫我的,想來這一篇就算翻過去了,咱們說點別的吧!下次相見還不知是什么時候呢!”
陸清容卻是不打算放過她。
“我問你,如果母親當時提到的不是尹家表哥而是別人。你也會如此嗎?”
“別人?”陸芊玉輕聲重復著。
“比如江凌。”陸清容這次說得直接。
陸芊玉被說中了心事,也不反駁,只是低著頭不再言聲。
“你怎么就認準他了呢?”雖然陸清容這是第一次跟她挑明了此事,但早在兩年前她就已經感覺到。只是沒承想自己這位平日做事三分鐘熱度的二姐,這次竟然堅持了這么久。
“你同江凌一共才說過幾句話?你知道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嗎?”陸清容語氣有些不善。
對于江凌和陸芊玉,她心中的確不大看好。
如果說陸芊玉對自己內心情感格外忠實的態度很有超前于時代的感覺,那么江凌則是比她還要嚴重幾十甚至上百倍,幾乎已經接近對哲學終極問題的探索了。
而且更麻煩的是,這兩個人大都不知道妥協為何物,尤其是江凌。故而陸清容實在不希望陸芊玉以后為了現在一時的動心而后悔。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難道你就知道嗎?”陸芊玉沉默了片刻方才反說道:“剛才你也說了,你和大姐成親前幾乎都沒有見過新郎,可你看大姐如今可是比以往開朗了不少!還有你。今日我看著和世子也十分和諧的模樣…”
是這樣嗎?自己和蔣軒在別人的眼中竟是這樣的感覺。
陸清容不由有些呆住。
等她回過神來,綠竹已經從外面走進來說道:“世子爺從老爺的書房出來了,此刻正在前面等您呢!”
陸清容有些猶豫,畢竟與陸芊玉的話還沒有說完,但抬眼向外望去。太陽居然已經快要落山,原來她們不知不覺竟聊了這么長時間。
想到出門前葉媽媽再三叮囑,按照大齊的習俗,歸寧的新人務必要在天黑之前歸家方才妥當,她也只好就這樣告辭了陸芊玉走出紫藤閣。
一邊走一邊心里安慰著自己,橫豎這都是陸芊玉一廂情愿,難道她想嫁給誰就能嫁給誰不成?自己恐怕是有些關心則亂。反而想得過于簡單了。
陸清容輕嘆口氣,抬起頭來,正好看到了此刻站在紫藤花架旁邊的蔣軒。
剛才綠竹說蔣軒在前面等她,沒想到居然指的是紫藤閣的門前。
陸清容連忙過去喊了蔣軒一起往外走,心里盤算著這要是被陸芊玉看見了,下次碰面定少不了一番打趣。
“你干嘛走這么急?”蔣軒察覺到陸清容的異樣。
“不是說天黑前回府才好嗎?眼看太陽就要落山了。自然要走快些。”陸清容隨口說著。
蔣軒但笑不語,只跟在她身旁走著。
一陣清風從陸清容那邊向他吹來,夾雜著淡淡的香氣,他也分不清這是她身上脂粉的香味,還是身后滿架盛開的紫藤花飄來的味道。只是那種沁人心脾之感讓他心情很是舒暢。
“你剛才一直同父親待在書房?”陸清容轉移話題道。
“嗯。”
“怎么待了這么久?”陸清容微微皺眉。
今日剛用過午飯他就跟著陸亦鐸去了,這段時間里她去見了母親,又回到紫藤閣與幾位姐姐相聚,而他居然一直待在書房。
陸亦鐸對蔣軒的態度即使沒有明顯的厭惡,也絕對談不上什么好感,這還是逃不過她的眼睛的。方才兩個人獨處這么久,不禁讓陸清容有些擔心。
“和岳父下棋來著。”蔣軒輕聲說道。
這聲“岳父”說得陸清容臉色一紅。
與之前在正院花廳認親時的客氣拘禮不同,此時蔣軒恢復了平日的閑適淡然,再喊出來的感覺就顯得格外不同。
“你還會下棋?”陸清容連忙問道,以此掩飾自己的尷尬。
蔣軒并沒有回答,只是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那還用問”。
“誰贏了?”陸清容這次是真的有些好奇。
“各有輸贏。”蔣軒應道。
看著蔣軒臉上的一派輕松不像作假,陸清容心里也不再擔心,還不忘腹誹著自己,今天怎么總是想太多…
最終二人緊趕慢趕,終于在天黑之前回到了侯府。
雖然早晨出門時并未向吳夫人辭行,但由于此時帶著陸府的回禮,陸清容和蔣軒還是先到沁宜院給吳夫人送了去,方才回了榆院。
吳夫人并未留飯,回到榆院,趁等著擺飯的功夫,陸清容隨口問道:“聽說太子要選側妃了?”
“聽你姐姐們說的?”蔣軒笑著反問。
陸清容點頭:“我三姐也在名單之上。”
“怎么你看著不大高興的樣子?”蔣軒望著她,“難道你不愿意她被選上?”
“說不好。”陸清容實話實說,“我就是有些納悶,我二姐也未曾定過婚約,為何名單上沒有她?難道皇上對我父親仍舊心存芥蒂?”
“應該不是為了這個。”蔣軒依舊帶著笑意,“這才剛列出名單而已,又不是最終定選,那就用到皇上圣裁了!況且這次名單上的人本就不多,除了你三姐,也就還有寥寥數人而已。”
“哦?”陸清容沒想到蔣軒居然知道得這么清楚,心下稍安。
見她面露好奇地望著自己,蔣軒繼續說道:“旁的人想是你也沒聽說過,康寧縣主還有刑部尚書徐大人家的嫡女你應該是見過的吧?”
邱瑾亭和徐櫻?
陸清容不禁愕然。
徐櫻也就罷了,邱瑾亭可是有著縣主的封號,母親又貴為公主,居然也要去選個側妃?
“康寧縣主也在名單上?”陸清容實在不敢相信。
“是。”蔣軒也看到了她的表情,“這沒什么好驚訝的,雖然現在只是個側妃,但若是以后…有了那么一天,自然與其他皇子的側妃不可同日而語。”
陸清容也明白過來。
盡管現在聽著側妃的名頭還不太響亮,但只要太子一旦登基,那潛邸之中的側妃即使風不了皇貴妃或者貴妃,一個妃位總是跑不了的。
估計這也正是陸蔓玉所希望的吧。
只是翻看歷史,從古到今,又有幾個太子最后真能順利登基的呢…
陸清容不再杞人憂天,轉而問道:“太子府選妃不是三年一次嗎?我怎么記得前兩年就選過一次了?”
蔣軒思索了片刻,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開口。
“太子子嗣單薄,與太子妃大婚多年膝下只有皇長孫一人,皇上和太后都有些著急了。”蔣軒緩緩說道:“而且聽聞太后娘娘對太子妃也有些不甚滿意…”
“太子妃不也是吳家的人嗎?”陸清容奇怪道。
“但吳家的人可不止太子妃一個,誰還會嫌多呢?”蔣軒輕聲說著。
原來是這樣。
如此看來,陸蔓玉應該不大可能會入選了吧。
“你說我三姐入選的機會有多大?”陸清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問出這話,蔣軒又哪里能知道結果呢。
誰知蔣軒連想都沒想就直接回答:“很大。”
“啊?”陸清容難掩驚訝,“旁的人我不知道,但康寧縣主和徐櫻可都是與吳家或多或少有些聯系的!”
“若是沒有還好,正是因為她們與吳家有聯系,我看這次你三姐估計是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