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新郎,方承嘉本該是被灌酒最多的那個人,不過有人幫他擋酒,故而方承嘉雖然酒量一般,但是等宴席差不多了,還是能忍著醉意,安排兵勇把醉酒的客人送回去或者送去客房的。
燕王也喝了不少酒。
雖然說對與將士來說,喝酒誤事,征戰時候最好是莫要喝酒,但北塞寒冷,來兩口烈酒暖身,確實許多人的習慣。
燕王在寺院長大,本不會喝酒,也是到了北塞之后嗎,入鄉隨俗學會了喝酒,而且酒量還不淺,不過他并不喜歡醉酒后身體和行為不怎么收控制的模樣,故而很少多喝。
今天幫著方承嘉擋酒,卻是喝了不少。
洗漱過后,燕王躺在了床上,微醺的狀態下,他很快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四月底的時候,北塞雖然比京城里冷了一些,但是卻已經不會燒著火盆了,自然沒有那種燒著火盆時候特有的氣味。
燕王猛然睜開眼睛,警惕打量四周,然而入目的情形,讓他差異到了極點——非是到了陌生地方,反而置身于十分熟悉之處。
這個房間,從七八歲住下,到十五歲離開,后來回京后,也常常來住,可以說,這兒的一桌一椅,都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東西。
可這不對,他應該是在北塞才是,為何會在普安寺的小院里?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火盆,又下床看了一眼窗外,眉心忍不住僅僅蹙起——真的很不對勁,方承嘉成婚,是在四月底,而如今窗外的景物,卻瞧著乃是寒冬臘月模樣。
“殿下,您醒了。”門外傳來腳步聲,片刻后有人小心推開門,瞧著站在床前的燕王,立即高興開口。
燕王面色不動,瞧著比之前年輕又活潑的松竹高興地放下托盤,走過來說道:“殿下,圓空大師說您差不多這個時辰會醒來,奴才想著您昏睡了兩天,腹中定然饑餓,便去膳房要了一碗素面,您先墊墊肚子吧。”
燕王記得,沈采苡昏迷之后,自己也不好受,慢慢的松竹也變得比之前穩重成熟了不少,怎么如今,又回到了原先模樣。
燕王覺得蹊蹺,卻并未露出形跡,只是不動聲色“嗯”了一聲,坐下吃面前,與松竹說道:“我昏睡剛醒,頭有些暈,可只我為何會昏睡這般久?”
松竹不疑有他,急忙回到:“圓空大師說,您幫著為小沈大人護法,耗了不少精力,昏睡是為了恢復經歷,讓奴才不要著急,您會在差不多這個時間醒來的。”
說著,松竹佩服贊揚圓空大師:“圓空大師神機妙算,真是神了。”
小沈大人,護膚…這兩個關鍵詞,讓燕王瞬息之間,便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
若真是在為沈文和護法后的兩三日之內,那豈不是說,現在的時間,乃是五年前,那時候,他與沈采苡尚未成婚,甚至尚未有婚約。
燕王倒吸一口涼氣。
他想問沈采苡怎么樣了,但是臨到口邊,他謹慎住口,沉住氣,吃完洗漱之后,燕王才問松竹:“圓空大師呢?”
“大師說他在方丈室等您。”松竹急忙說道。
“那沈文和與沈采苡呢?”燕王狀似不經意問了一句,松竹回答道:“小沈大人已經醒來,正在修養,至于沈六姑娘,如今還在昏睡,不過圓空大師說,她明日便會醒來,讓沈家人不要擔心。”
松竹又說:“不過沈六姑娘和小沈大人感情真好,一般人,除了父母長輩,哪里會舍得折了自己的福祉去成全他人。”
燕王忍不住點頭,沈采苡和沈文和兄妹感情確實是極好的,比和他們父親的關系好多了。
他疾步走向方丈室。
圓空大師一如既往的慈和,然而面容瞧著有些灰白,燕王與圓空大師見禮后,不等他詢問,圓空大師便與燕王說道:“明嘉可是覺得奇怪?”
一覺醒來,時空變幻,不管是誰,都會奇怪的吧。
燕王沉靜跪坐,圓空大師含笑倒了一杯茶給燕王,說道:“明嘉可聽過,一枕黃粱亦或者,南柯一夢?”
燕王自然懂,圓空大師并非是說他乃是一場空歡喜,畢竟他后來并不歡喜。
他怔然瞧著圓空大師:“黃粱一夢,皆為虛幻?”是說,之前的那五年時光,也是夢一場么?
怎么可能!
燕王猛地站起身來:“我不信。”
“坐,稍安勿躁。”圓空大師讓燕王坐下,輕嘆一聲,道:“你以為是夢,便是夢,你覺得是現實,將來自然可成為現實。”
“且,此現實比彼現實更圓滿。”
燕王只覺難以接受,可轉念一想,心卻越跳越塊。
如今他尚未與沈采苡成婚,那些讓他又痛又悔的事情自然尚未發生,而沈采苡也不是昏迷不醒的模樣。
他靜靜坐在方丈室內,隔了許久,才又問:“既然為黃粱一夢,那夢中事,是真是幻?”
圓空大師微笑:“佛門雖有玄妙法,卻也不能無中生有,事雖有杜撰,卻并非無有根由。”
這意思便是說,許多事情雖然是夢中衍生出來的,但是卻也是現實里有根由和出處的,不能憑空出現。
燕王呼吸微滯,而后眼中浮上笑意。
他在夢中,經歷了許多,若都是有根由的,即便是事情的發展與原先不完全相同,可卻也能為他省下不少的力氣。
可同樣的,有些東西,其實也不是那么的令人愉快…燕王沉默片刻,又問了一個問題:“為何會有這一夢?”
他會經歷那黃粱一夢,自然是與圓空大師脫不了關系的。
佛家人不打誑語,圓空大師坦誠與燕王說道:“老衲冥冥中,感應到佛門會有大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