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驁!你怎么回事,聽不懂話么,讓你摟腰!肩膀是給女方摟的!”
“看你學哲學論戰和外交禮儀,快得一套一套的,怎么到了跳舞,連點兒基本功都那么難。”
韓婷帶著顧驁下舞池之后,沒半分鐘,顧驁就連連挨了兩次訓。
最后韓婷發現顧驁是心態問題,就親自動手了。
她大大方方捏住顧驁的手,然后強行摟在自己腰上。
“心態端正!這是教學,要做外交官的人,怎么能在女人面前露怯。很多歐洲國家,外交場合男女遇見摟抱一下都是正常禮節,你心中坦蕩,自然不會別扭走形了。”
“要是再不敢大大方方摟,我可當你心懷齷齪、有不可告人的歪念了啊!”
顧驁心中一凜,連忙緊緊摟住,全程只做動作一言不吭。
“松一點兒!注意力度,大膽不等于僵硬。不過也別泄氣,敢摟就是進步,慢慢來。”韓婷非常得體地拿捏著教學尺度,一張一弛,既讓人嚴肅端正,又不至于緊張。
然后,就是慢三快三的基本步伐教育,韓婷確認顧驁毫無基礎,立刻就整理出一套教學的進度,不給他安排任何復雜的手部動作,讓他今晚乖乖把步伐踏好就行。
同時,韓婷的內心也在不著行跡地考評:“這孩子還真是實誠,居然一年了,一點都沒抽時間自己學過跳舞。”
外交學院的大一大二并不開社交舞蹈的課程,但不代表學生們不會自學。
對缺乏娛樂手段的人而言,跳舞本身就是一種愉悅的享受,學校又有專業布置的舞池,不用白不用。
就像哪怕不開設西餐禮儀課,但只要可以白吃牛排,不吃才是傻子呢。
食色性也,這是不用逼的。
而顧驁這一年里卻完全沒學,韓婷就進一步誤會了他的純樸程度。
一邊教導,韓婷一邊在顧驁耳邊負責地低語:“你也別緊張,我知道你是因為跟老師跳,覺得摟摟抱抱不尊師。我也不催你,一會兒學會了,你就跟小葉還有那些外校生慢慢練吧。
但是,要做好一個外交官,千萬要慢慢克服這種心結——以后你如果會跟女士跳,不管是政要夫人,還是那位女性本身就是政要,肯定都是上了年紀的。
如果你摟著比你德高望重的女人就露怯,還怎么做好工作!你現在就當拿我練手,要適當地霸道一點!”
“是,韓老師。”顧驁誠懇地認錯,然后開始嘗試主動帶步伐節奏。
韓婷很配合他,盡量放松自己的身段,像是柔弱無骨一樣靠著,完全由男人牽引。
這并非標準的舞姿,而是一種教學手段。
雖然不是很美觀,但那種力度確實拿捏得非常恰到好處,不會讓男人覺得拖著一個很沉的累贅拖不動,反而像是抱著一個三四十斤的小姑娘那樣,可以輕松地擺布。
果然是十幾年的專業淫浸,造詣不凡。
韓婷負責任地教了整整40分鐘,覺得累了,就讓葉紈接班,她自己回宿舍睡覺去了,明天還得上班。
黃勛和劉思燕也跳不動了,跟韓婷一起走了——也怪他們倆沒見過世面,所以在飛機上時舍不得浪費時間,全程都恨不得把臉貼在舷窗上、貪婪地觀賞云端景色,凡是空姐路過問要不要飲料餐食,也是每次都要。
所以飛機上的6小時他們完全沒休息,夜里很快便體力不支了。
哪像顧驁這種坐慣了飛機的,一直睡了6個小時大覺,下飛機時候還精神奕奕的,連時差都倒回來了一些。
“嘩,那個女老師跳得好好哦,你看懂了么?”徐夢柔一直在觀察韓婷的舞姿,內心覺得自己好土鱉。
“你還好意思問!你讓我一直客串男方的姿勢,我都沒練過呢!”任雨琴懊惱地吐槽閨蜜。
原來剛才她們倆一直在旁觀韓婷的教學,可是又沒有男生供她們練手,所以只能兩個女生湊一對兒練。
現在韓婷走了,她們滿心期待著,終于可以和年少多金帥氣的男生跳舞了。
畢竟剛才顧驁已經默示了,答應第三第四支舞曲的邀約,只是沒想到韓婷一個人就跳了40分鐘。
徐夢柔性情爽朗,看葉紈站在旁邊沒有動靜,還喝著小香檳,不由過去慫恿:“葉同學,說好了你是第二個,快別浪費時間了。你不上我們可上了啊,咱說好了每人一支舞曲誰也不許多占!”
在教學舞蹈的老師面前,她們這些門外漢不敢叫板,但都是同學就沒什么好客氣了。
狼多肉少啊,矜持了就沒男人了。
這些師大的女生們,今晚來之前可都是做過功課的,知道外交學院的男生總共比女生多出24個。
而師大那邊女生比男生可是多出好幾千。
哪怕是今晚來的200號美女,心里未必沒有把多余的24個外院優質男生瓜分了的心態。
那就是八比一的競爭了。
葉紈卻冷冷的說:“勸你們有點眼色,別做出頭鳥——沒看剛才已經有那么多女生歇在場邊等著了么。她們都是看韓老師在教,不好意思過去起哄。”
一邊說,葉紈給了一個眼色,讓吃瓜群眾自己觀察。
徐夢柔并不能分清外交學院的女生和北師大的女生,所以一開始并沒有覺得這波換人有什么問題。
然而下一秒鐘,變故立刻發生了。
場邊陸續換下來的30多個女生,甚至還有不少男生,都一下子涌了過去。
“顧同學,太了不起了!祝賀你啊。”
“為校爭光了,聽盧校長說,明年就正式掛自己招牌招生了!都是這一次的同學們表現好所致呢!”
“《人人日報》頭版整版啊!想都不敢想,人人日報都兩個月沒出整版文章了吧。”
“顧同學能請你跳支舞么,排隊也行。”
“來來來為顧同學開香檳吧。”
人群嘈雜之間,幾個同學已經不滿足于那種300毫升的小香檳了,特地去食堂申請了大支的過來,竟然也無人阻攔。
滿場100多個沒有男伴的北師大女生們,則完全沒有意識到突然發生了什么,全部二臉懵逼。
包括徐夢柔她們。
“這…這什么情況?”她們偷偷扯了扯葉紈的袖子,怯怯地問。
“不關心國家大事!”葉紈先定了個調子,與有榮焉地傲然道,“《人人日報》沒看吧?寫‘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的顧同學,就是這位了——我們都是去東歐各國訪問,今天剛從莫斯科趕飛機回來,部里就派車把我們送回來了。”
兩個妹子大吃一驚。
徐夢柔:“原來已經是外交使節了!這么年輕?”
任雨琴:“不但有小車,還坐過飛機啊?我們一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坐飛機吧,好羨慕…”
她們對于能不能邀請到顧驁共舞,已經是殊無把握,滿心都被自卑所填充:
本以為是撿漏到了一個年輕多金的高干子弟,沒想到竟然本身就是實權的立功派,撩不起啊。
“大家別張揚,別張揚,靜一靜聽我說。誒誒別噴香檳了,我跟大家干一杯吧”顧驁也有些頭大,連忙制止了大家的起哄。
也辛虧大家都節儉,噴香檳的舉動最后還是被制止了。
西裝可是值錢貨,人人都省著穿,弄臟了連干洗的地方都很難找。
香檳更是平時想喝都喝不到的東西,正主開口后,也就沒人舍得潑了。
顧驁在幾十個同學的敬酒下,滿滿喝掉了一大杯香檳,也道了謝,然后開始澄清兩個點:“酒我也喝了,但有些話必須說清楚:那篇文章,真不是我寫的,我的原話是德語,而且很口語化,跟法庭辯詞一樣,上不得臺面。
全虧了社科院和中央經濟政策研究室的專家幫我翻譯、整理、組織、潤色,我非常感謝署名第二作者的林專家。
另外,請大家無論在任何場合,都不要提我是某篇文章的作者這種提法,這是政治問題。因為文章的標題并不是我題的,是來自于…偉人的一句即興總結。這個功勞我可萬萬不敢搶。”
這本來是一段撇清的謙虛,因為顧驁萬萬不敢搶“貧窮不是社會主義”這八個字的原創權。
然而撇清的效果,卻是讓全場不明第一手真相的同學們,瞬間鴉雀無聲。
“這…這雖然不是顧同學起的標題,但比他本人起標題還厲害百倍啊。”
“他寫內容,偉人據此有感而發、總結出了一句話,被報社選為了標題?這…”
死一樣令人恐懼的寂靜。
同學們祝賀的眼神中,又帶上了一絲敬畏。
顧驁都意識到了尷尬,連忙轉換話題:“呃,還有,剛才我已經答應了這兩位同學的提前邀約,還是別插隊比較好。大家自便,先自己跳吧。平安夜舞會就該有舞會的樣子,別這么嚴肅嘛。”
然后,他依次邀請葉紈和徐夢柔她們,問是否還要按預約順序跳舞。就當是拿這些女生作為緩解尷尬的擋箭牌了。
幸虧葉紈還算大氣,她本來是無所謂的,此刻為了鎮場,大大方方就跟顧驁跳了。
其他女生也只能留個言排個隊,然后去找別的男生先湊合。
徐夢柔和任雨琴則是如夢似幻,沒想到自己居然如此幸運,能成為擋箭牌。
“你…您真的是跟外國政要當面據理力爭的嗎?好厲害啊。您有女朋友嗎?”輪到她跳舞時,徐夢柔問出來的話已經有些語無倫次,更是沒羞沒臊。
“沒有,但我也沒空。”顧驁的回答很得體。
整整八個小時,他除了喝飲料吃點心短暫休息,足足跳了三十幾支曲子,被三十多個女生輪了。要不是飛機上睡大覺睡得充足,加上本來就有晝伏夜出的時差,恐怕早已倒下。
他的精力,也讓女生們嘖嘖稱奇。
眼看已經是圣誕節早上五六點鐘,男生們因為連軸跳沒得休息,普遍被榨干了,大多回寢室睡覺了。場內人數也從300多人減少到了100多人。
只有顧驁等個位數的男人,包括外賓和男老師,在應付100個女生。
食堂供應了最后一頓宵夜兼早餐,然后也關門了,大伙兒只是靠在一起吃東西聊天,幾乎沒人還跳得動。
顧驁拿了一盤貽貝和一些肉菜、點心,一邊吃,一邊被二十多個好奇美女一圈圍在中間,問這問那,讓他講述出國見聞。
還有些女生看他說得太累了,幫他按摩頭部、敲背揉肩、端茶遞水。
就在此時,禮堂里沖進來一個穿著中山裝的工作人員。
“誰是顧驁!”
“我是!”顧驁連忙一個激靈站起身來,然后不著行跡地把揉肩敲背按頭的幾個女生輕輕推開一些距離。
“我叫趙雨田,是《人人日報》的編輯,你馬上跟我去一趟報社。上面說了,有篇社論你可能比較了解情況,一起討論、給點意見吧,外交部還有好幾個同志也去了。”
“好我這就跟你走。”顧驁整理了一下西服,立刻拔腿就走。
“怎么又有文章要找他了?不是昨天剛剛發過么?”這話不是顧驁問的,他也不會問這么沒情商的問題。所以完全是圍觀的吃瓜美女們起哄。
幸好趙雨田倒也不是那種生硬板著臉的人,當下不吝跟大家解釋一下:“大家不要亂猜,是今天早上突然接到外交部通知,越南正式對柬埔寨宣戰了。報社要發社論表個態,《我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顧驁立刻就反應過來了:“是‘勿謂言之不預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