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私人場所,沒有允許不能進去!”
正在接待會員的卡特皺了皺眉頭,他笑著和一個會員說了一句抱歉,然后走向了教堂外。
每周六會員們都會聚集在這里,交流最近一周發生的事情,或許討論一些大家感興趣的話題。時間仿佛從來都不會遲到,毫無疑問,周六又來了。
這座小教堂興建的時候就有些人非常的好奇,甚至有一些教會的人還以為這里是天主的教堂,他們甚至想要過來禱告懺悔。
早起帝國在教會的影響下不承認除了教會之外其他的教派,直到后來為了淡化教會在帝國的勢力和實力,在第七任皇帝時期,老頭子靈機一動之下,宣布了新的帝國法——提倡宗教自由,于是乎省雅人的天神教會、蠻子的巫教以及伊利安人的諸神教都開始蔓延開。除了偏遠地區之外,在繁華的城市中總有這些被教會稱之為“異教”的教堂存在。
連續打發了不少誤會的居民之后,這里總算清凈了不少,也沒有人再想著要來禱告一番。其實這里別說先王和諸神的塑像了,這里連連彩繪都沒有,就算讓人進來估計他們也是一頭霧水,分不清這到底是什么教的教堂。
聽到外面的聲音,卡特已經意識到可能又有一些“糊涂蟲”想要闖進來,他一出教堂的大門,就看見了院子外幾個醉漢手里拿著酒瓶,與同鄉會的成員們推推搡搡。或許是看見了卡特,會員們的動作大了起來,其中有個小伙一把將一個醉漢推倒在地上,其他那些醉漢頓時在酒精的作用下發起狠來。
一只酒瓶眼看著就要砸過去的時候,所有人都仿佛被定格了一樣。他們的目光都鎖定在緩緩停靠在路邊的那輛豪斯陸威的車身上。銀光的車漆即使在黑夜中也如同一個小月亮,反射著銀白色的月華。這樣的車別說他們買不起了,就是一個車轱轆他們恐怕都買不起。
穿著正裝帶著圓頂氈帽的都佛瞥了那些醉漢一眼,從副駕駛下來為杜林打開車門,杜林與都佛的著裝差不多,都是正裝加一頂帽子。他有些厭惡瞥了一眼燈光下那幾個準備要斗毆的醉漢,直接朝著教堂走去。那些醉漢頓時酒醒了不少,望向杜林背影的眼睛里也藏著一絲絲怯意。
都佛吸著煙,走到燈光下時他將煙叼在了嘴上,并且看著那些醉漢,目光在他們每個人的臉上掃過,然后直接從那個將酒瓶高高揚起的醉漢手里奪走了酒瓶,狠狠的摜在了那個人的頭上。破碎的玻璃渣,鮮血、酒,剎那間就如同一朵驟然間盛開的花朵。不管是那些守護在教堂外的會員,還是那群借著酒勁來鬧事想要勒索一點錢的醉漢,全都傻了眼。
都佛看著軟軟的癱倒在地上的家伙,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圈錢,數出五張兩塊的隨手丟在那個看上去好像已經昏迷的醉漢身上。他連看都懶得再多看一眼,重新跟在了杜林的身后。就在即將進入教堂院子的時候,他對守護在鐵門外的同鄉會成員露出了一絲冷峻的表情,“記住,瓜爾特人沒有懦夫。要么戰死,要么戰勝!”
那些醉漢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酒勁也都過去了。他們默默的拖拽著倒在地上同伴的兩條胳膊,將那十塊錢拾了起來,默不作聲的離開了。他們可以在第五區和同樣居住在這里的居民耍耍橫,可面對能夠開得起這樣豪車的角色,就算一百個湊在一起都不夠人家一鍋燴。
“您來了!”,卡特非常恭敬的彎下了腰,其實從他第一次見到杜林的那一天開始,他就不是一個普通的瓜爾特人了,按照過去瓜爾特王國的習俗,卡特已經是杜林的家臣,他是杜林的私有“物品”,杜林可以一言決定他的生死。所以他對杜林非常的恭敬,不僅是因為他和杜林之間的關系,還因為杜林給了他手刃仇人的機會。
如果不是杜林,他別說親手報仇將那個老混蛋活活打死,就連自己都很有可能會被那個老混蛋宰了。
杜林微微點頭,一腳就踏入了教堂里,原本還有些喧鬧的教堂一瞬間就變得沉寂,只剩下一個鞋底與地板接觸時發出的踢踏聲。在“萬眾矚目”之下,杜林走到了支持臺上,他抬頭打量了一下這個簡陋的教堂,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將帽子摘了下來,放在主持臺上,臉上多了一絲笑容,用非常清楚的咬字,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別人喜歡叫我三十五萬先生,你們可以叫我杜林!”
整個教堂鴉雀無聲,杜林并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尷尬,他很理解這些人此時的心態和情緒,這就像是神話故事有一天突然變成真的了,不一定每個人都能夠在第一時間里接受。他聳了聳肩膀,繼續說著,“卡特希望我能來一次,我也這么覺得。你們不要認為我和你們有什么不同,我們沒有什么不同!”
“我是一名瓜爾特人,在一年前我和在座的諸位沒有太大的區別。我來自一個小城市,我得到的第一筆錢是跑腿費,自己賺到的第一筆錢是為那些有錢人洗車,他們給我的洗車費。”,杜林說的這些東西和這些生活在第五區的瓜爾特人所經歷的生活似乎沒有太多的不同,同時他特殊的角度一下子就抓住了這些年輕人的心。
一年前,他只是一個洗車的,但是一年之后,他已經坐擁價值三十五萬的莊園,開著豪車,手中握著大筆大筆的錢。能夠在今天出現在教堂里的會員,都不是什么“老實”孩子,他們也想聽聽這位叫做杜林的三十五萬先生,到底是如何在極短的時間里完成從貧窮走向富有。
“我曾經想過,我能夠通過洗車賺的錢開一個正規的洗車行,順便還可以為汽車修理或者裝修,我會把我的店鋪開滿整個帝國,當人們看見我的時候,就會對他們的身邊人說,‘瞧,那是帝國的洗車大亨!’”,他說到這里的時候忍不住笑了起來,也有一些會員臉上露出笑意,他搖了搖頭,“理想終究只是理想,是美好的,但不是現實的。”
“我的想法很快就被充滿了惡意的現實折磨的鮮血淋漓,我問我自己,為什么當你找到了一條看上去可以通向光明的路時,總是走不到最后一步?我想了很久,突然間明白了過來,因為我不爭、不搶,因為我還沒有學會反抗,我除了低頭我什么都不會做。我又問我自己,我該怎么選擇,如果回到鄉下做一個農夫或許這輩子我都不會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那些農作物可不會打我…”
他的帶著自嘲以及諷刺的話讓不少會員產生了共鳴,氣氛頓時變得熱烈起來,還有人笑出了聲。
“但是!”,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臉上的笑容也逐漸轉變為嚴肅,“我會甘心嗎?我會甘心用人這一生最寶貴的東西,去換平庸的一聲嗎?”,這句話他是在自問,同時也在審問著每個在場會員的內心。他緩慢的搖著頭,吐出了一個重重的音節,“不!”
“我不甘心!”
“然后我做了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還違法了,可是我并沒有得到人們告訴我的‘應有的后果’,我反而得到了地位、聲望、財富、權勢。這個社會,這個國家到底怎么了?是他們欺騙了我,編織了一個謊言將我騙了十幾年,還是我自己騙了自己?”
“我覺得是我自己騙了自己,我告訴我自己,好好的做一個符合社會道德倫理的人,生活會更好!”
“我告訴我自己,要遵紀守法,不要做法律不允許做的事情,這樣我會有一個完美的人生!”
“我告訴我自己,老老實實的活著,這輩子都可能有不順心的事情,但也不會有什么遺憾!”
他點著頭,目光迎著那些人的目光,“是的,我騙了我自己!從來就沒有什么因果報應,那么多做了壞事的人還在逍遙法外,那么多違背了良心和道德的人還在紙醉金迷,那么多不甘于平凡的生活的人們正在燈紅酒綠!”
“是誰在騙誰?”
“今天,你們可以選擇低頭,但是你們要記住,如果你心中還有希望,還有未來,低著頭的時候是看不見的。有一句話我想告訴你們,做懦夫很簡單,低下頭看清腳下的路,就永遠都不會摔倒,但是如果你想要奔跑,想要去擁抱光明的未來和希望,抬起頭吧。”
“沒有什么比平庸的度過一生更可怕的了,在平庸枯燥中活著,我情愿死在烈火之中,至少我向這個世界宣告我嘗試過。”
“在五天后,我們的第一批酒就要離開伊利安送到一些地方去,去給那些還生活在黑暗中的同胞送去光明的希望,其實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我猶豫過。我把希望帶給了他們,但也把毀滅帶給了他們,他們會因此流血死亡,會因為我的一個決定,讓許多的同胞倒在通往未來的道路上,這么做值得嗎?合適嗎?”
杜林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他斬釘截鐵的說道:“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