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置室。
凌然沒有立即上手,而是慢悠悠的在廳內轉悠了起來。
目前的急診中心的壓力并不大,雖然因為出現了連環車禍的原因,而積壓了許多病人,但這些病人多數都是輕癥的,就像是剛才由呂文斌做體格檢查的社會人,因為只得了弱小普通的闌尾炎,轉診到普通外科以后,最多也就是混一個走廊床位,當天能不能做上手術都是良說。
類似的,現在依舊陸陸續續送來的大聲狂嚎的創傷病人,也是輕癥中的輕癥。以指南來說,8個小時內做一期縫合都沒問題,現在還沒輪到的病人,說不定真的要等大幾個小時。
現場的醫生和護士都在忙,就算有幾個守著墻角的住院醫或實習生,也沒有空閑的清創室和床位給他們用了。
凌然擦了一把酒精凝膠,微微皺眉。
他現在倒是有點理解系統要求里的“提高急診效率”的提示了。
要說處置室里的醫生和護士都很努力了,尤其是他在這里巡視的時候,哪怕是其他科室來會診的醫生,也都是循規蹈矩,全神貫注,拿出最佳狀態了。
從內科外科到護理,基本處于超水平發揮。若是以醫院“急診科”為標準的話,目前的處置室可以說是優秀。
但是,以一個“急診中心”為標準的話,那就很勉強了。
既然升格成了中心,那就是要承擔地區范圍內最重的任務的,某些情況下,中心還是兜底的存在。
醫院是很現實的單位,做的好的,泌尿科醫生也是高貴的,做的不好的,心胸外科的看著也是憨憨。
放在全市或者全省范圍內,也是如此。
能給其他醫院兜底的,再見面的時候就會高昂著頭,需要其他醫院兜底的,自然得態度乖巧一點。
不管是爭經費還是設備,要人員還是編制,現實的考量都在悄然的影響著結果。應該乖巧的醫院如果不乖巧,到時候你想轉診病人過來的時候,就得雙倍返還,不該昂頭的醫院如果昂頭了,死亡討論的時候就會被雕的想死。
而對云華醫院急診中心來說,他們需要應對的不僅僅是主動送上門來的病人,或者打了120電話被送來的病人,他們還必須要面對其他的地區醫院搞不定而轉診過來的病人。
就今天的情況來說,連環車禍的傷者在最初期是分散送往各個醫院的,但這并不意味著,所有傷者就此安排妥當了。
經過初診,發現無力處置的病例,或者經過了初診,需要進一步治療的病例,又或者處置失當的病例,都會進一步送到云華醫院來——以前還有省立和陸軍總院分擔,但云醫急診升級為中心以后,若是病人和家屬沒有特別的要求的話,那轉診的第一優先級就是云華醫院急診中心了。
對醫院來說,這是一種甜蜜的負擔,不想混日子的醫生和醫院領導,都會希望將這種慣性保留下來,并且避免因為處置不過來,而分流去其他醫院。
凌然也不例外。
他再次看看候診區,眾多的病人和家屬,已經變的越來越焦躁了。
長時間的等候在候機樓里都是不安定因素,會讓旅客變的暴躁,那對于正處于疼痛和痛苦中的病人和家屬來說,就更難以接受了。
處置室現在看著還在運轉,尚在排隊的病人和家屬也勉強按捺著情緒,但就凌然看來,這個系統距離停擺也不遠了。
物資暫時是不缺的,病床也不是迫在眉睫的問題,關鍵的瓶頸還是醫護人員處理不過來。
凌然的目光掃過角落。
幾名坐在那里等待召喚的低年資住院醫和規培生,立即滿懷期待的看向凌然。
凌然的目光一閃而過。
這些小醫生就像是當年的凌然一樣,是來急診室尋找機會的,但他們的技術太差,許多人連縫皮都不熟練,還需要上級醫生監督和指導,并不是立即可用的戰力。
哪怕是稍微成熟一些的住院醫或規培生,在自己的科室里都是能想辦法上手的,只有對自己科室來說是雞肋的小醫生,才會跑到急診來熬湯。
平時并無所謂,可今天要提高效率的話就不適用了…
凌然再看向各個床位和格擋跟前的中青年醫生們。
“進修醫都在做助手?”凌然招手將任麒叫了過來。
任麒早就等著跟凌然說話的機會呢,顛顛的跳過來,忙道:“大家做的都不錯的,應該能幫得上忙。”
“沒有必要讓進修醫生都做助手了,喊一些實習生,不夠的話,叫那邊等著的住院醫和實習生來填補,進修醫生們,除了抽不出手的,讓剩下的集中過來。”凌然下了命令。
任麒的臉上立即泛出了光:“好的,我去喊他們。”
進修醫生在不同醫院的不同科室里的地位是不同的。但總的來說,因為有資格給人進修的醫院總是本地區較好的三甲,所以,同級別的本院醫生的地位通常是要高一些的。本院醫生也是更樂意讓進修醫生打下手。
當然,進修醫生辛辛苦苦的跑到別的醫院里來,肯定不是為了來做助手的,這里面就看個人的社交和技術等方面的能力了。
能力強的,運氣好的,幾天熟悉了情況,就有上手的機會和資格了。倒霉的,能力弱的,兩三個月才能勉強融入,剛開始熟悉情況,進修期就到了的也是有的。
云華醫院現在搞訓練營,一口氣招入了大量的進修醫生,但也做不到機會均等,大部分進修醫生還是只能以參觀和學習為主。
凌然將正在做助手的進修醫生集中過來,自然是要有所改變的,同為進修醫生的任麒不免有些高興。有一剎那,他都忘記了自己已經是有編制的二五仔的身份了。
在崗的二十多名進修醫生迅速的集中了過來。
這個數量已經趕得上急診中心的編制醫生的數量了。更別說還有同樣數量的進修醫生在休息。現在的醫院就是這樣,編制的增長永遠趕不上業務的增長,大量的崗位只能由進修醫生、規培醫生和實習生來填補。
“現在的等候室已經人滿為患了,不僅有院感的風險,也影響到了正常的就醫秩序,我們要盡快將輕傷病人處理掉。”凌然等人基本聚攏起來,只用了一句話,就將接下來的工作內容給描述了。
緊接著,凌然看看眾人,道:“現在分兩隊,我點出來的是一隊,你,你,你…”
凌然一邊說話,一邊指向不同的醫生。
一群進修醫生略顯茫然。
“被點到的站到左邊,沒有被點到的站到右邊。”凌然就像是小時候玩游戲似的下命令。
進修醫生們遲疑的做了。
“接下來,兩隊自由組合,一名1隊的醫生做主刀,配合一名2隊的醫生做助手,1隊的醫生全部是主刀,2隊的醫生全部為助手,明白嗎?”凌然再次做出了安排。
兩隊醫生都是成年人,此時卻是站著沒動,2隊的一名年紀最大的醫生更是皺皺眉,問:“為什么我們2隊的都要做助手?”
“因為1隊的醫生的技術相對比較強。”凌然回答的非常順暢,一點委婉的意思都沒有。
問話的醫生的臉色不禁一變:“您這是憑什么判斷的?”
“根據你們最近一段時間的技術表現。”凌然回答。
“開什么玩笑,我都快四十了,我的技術表現還比不上那邊的小年輕了?”2隊的中年醫生的臉面掛不住了。
任麒咳咳兩聲,打圓場道:“凌醫生不是這個意思…”
“我就是這個意思。”凌然打斷了任麒的話,直直的看著中年醫生,道:“你的技術是非常粗糙的,縫合的時候經常不夠注意,解剖明顯學習的不夠透徹,術式掌握的明顯老舊,就我的判斷,你的技術在二隊也要排在第五六名。”
凌然雖然不太記人,但對不同進修醫生在手術室和急診室里的操作,卻是早有評斷。
2隊的中年醫生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醫生們都很在意技術,但是,這么赤裸裸的評價一名醫生的技術,卻也是很少見的。
而且,以凌然的性格和身份,他一時之間都無力反駁。
凌然卻是百無忌憚,轉頭繼續道:“現在兩兩組合,我們以最快處理傷情為目標…”
說著,凌然就帶隊前往等候室。
不像是之前的分診,以挑選病情較重的病人為主,凌然這次從輕癥開始掃起。
“劉醫生,你以前是做過眼科醫生的?”凌然快速走到一名頭部受傷的病人跟前,略作檢查,道:“這個交給你來縫合。”
“哦,是。”劉醫生剛30歲的樣子,平時并沒有太多的存在感,不由問:“您怎么知道…”
“我看過你的檔案,這個病人的眼角有受傷,縫合的時候注意。”
凌然回答了一句,又一轉身,喊過一名女醫生,道:“你有婦科的經驗,給她檢查。”
“拆線的,王醫生,你來做。”
“骨折,李醫生你來處理,傷的重的話就轉診。”
凌然一圈分配下來,12隊人就全都分出去了。
緊接著,凌然再看看系統的任務提示,此時的任務完成度已是到了(21/20),一只中級寶箱閃著光,落在旁邊。
凌然的注意力卻不在寶箱上。
他剛才的任務完成度是11/20,現在分配了12隊人,完成度卻是21/20,說明什么?說明有兩隊人的分配,并不能算是給出了成熟有效的方案。
凌然有了判斷,再次轉身回溯。
這時候的候診區,已是明顯平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