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臟有著復雜的管道系統,其中包括肝動脈,門靜脈,下腔靜脈和膽道系統。
任何一名醫生,若是能夠玩轉這其中的任何一個系統,基本就可以在一家地區醫院里揚名立萬,做立身之本了。
當然,要到世界一流甚至二流的程度,那光是會玩一個系統肯定是不夠的,得將一個系統玩到世界級的溜,其他系統也有二流的水準,這才好滿世界的飛來飛去。否則,隨便去幾個醫院,當地的醫生不給面子,這跨國醫療就玩不下去了。
這其中,肝門靜脈重建可以說是復雜中的復雜了。如史蒂芬或納拉帕特自然也是能做的,但他們要做,肯定得是思量再三,準備再三的情況下,再鄭重其事的做它。
普通手術就好像普通人開著一輛普通的五菱宏光在高速上奔馳,注意力集中是必須的,但要說難度,也是沒有什么難度的,所謂的疑難點,對于高手們來說,無非就是要超車或者被超車的時候,稍稍提高一些警惕,也不會出什么事兒。
而凌然現在做的事,是突然之間,決定讓五菱宏光起飛——對于高手們來說,這當然是合理的,但是,正常想要起飛一輛五菱宏光,你首先得跟助手溝通打開地面氣源車吧,你得讓4發轉速提起來吧,得按流程啟動5發發動機吧,得跟副駕駛配合將剩下的6臺發動機全都對稱啟動吧,襟翼得放滿再推油門吧…
沒有!
都沒有!
就這么白白的把一輛五菱宏光給飛起來了,還是一個人。
在場的醫生們,看著凌然十個手指,像是十只手似的,繞著病人的肝臟一陣操作,皆是心下駭然。
單人起飛八發的五菱宏光,就問你怕不怕?
“力量,靈活,速度和手感。”新加坡人史蒂芬突然用英文說了一句話,再勉力的笑一笑,道:“和打籃球差不多。”
印度人冷著臉沒說話。
“還需要天賦,就像是籃球運動員一樣,身高也是必備的因素,只是外科醫生的天賦要求,沒有那么明顯罷了。”史蒂芬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這是我的老師迪納斯當年經常說的話,在他那個時代,大約是有很多這樣的高手外科醫生吧。”
印度人終于將百分之一的目光放給了史蒂芬,略顯訝然的道:“你的老師是迪納斯?”
“是。”
“很厲害。”
“謝謝。”史蒂芬裝了一波,情緒有所恢復,又笑笑道:“迪納斯老師所在的時代,是開腹手術最流行的時代,也是最鼎盛的時代,如此看來,凌然醫生的天賦,實在有些生不逢時,你說呢?”
納拉帕特深深的望著史蒂芬,一直看到后者的表情微變,才道:“雖然我們印度人很能吹牛,但說到傲慢和自大,還是你們白種人厲害啊。”
史蒂芬的氣息不滯,不由道:“我籃球技術也很厲害。”
印度人微笑:“改天一起打板球。”
房內,氣息微凝之余,也終于變的安靜起來。
身為家屬的歐美女人,亦是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她看過三名外科醫生的履歷,相信三人都是極為優秀的外科醫生,但是,家屬總是希望給自己家人做手術的是最好的那位,越是有錢的人,就越是有這樣的需求。
在這種緊急時刻,她更需要證明自己是正確的。
這讓她的心情變的略略輕松了一些。
“手術還會持續很久嗎?”到了這個時候,她才開始考慮手術時長的問題,也是到了該要考慮手術時長的時候了。
納拉帕特和斯蒂芬互相看看,還是前者道:“應該快要完成了。但等病人蘇醒,也要很長一段時間了。”
“多久?”
“那要看病人的病情,以及麻醉醫生的技術了。”納拉帕特總算沒有將麻醉醫生給坑死,說了半句公道話。
“我現在應該做什么了?”病人家屬重新看向自己熟悉的醫療中介,一名白人老頭,不太顯眼的樣子。
“曼谷醫院在術后管理方面是有經驗的,接下來,您可以考慮如何通知自己家人了。”白人老頭停頓了一下,又道:“我建議您可以再等一兩個小時,等手術完成,知道最后的結果,再行通知。”
“還沒有度過危險,是嗎?”
“手術始終都是有風險的。”白人老頭的嘴皮子碰碰,表情很嚴肅的樣子。
病人家屬的注意力,立即被重新調動了起來,不管看得懂看不懂的,繼續關注起了手術內容。
屏幕內,各項術中指征,始終保持著平穩。
將極具風險的大型手術,做成普普通通的重復勞動,這是外科醫生孜孜不倦所追求的目標,也是臨床醫學與其他行業截然相反的地方。
在醫學以外的領域,從業者們雖然在追求著建立門檻,但技術進步本身,總是在降低門檻,將更多的技術工作變成重復的體力勞動。
唯有醫學領域,普通的從業者總是為每一次重復的體力勞動而歡欣鼓舞。
年輕如呂文斌這樣的醫生,更是做著手術,忍不住露出笑容來:“今天這塊勞,算是拿的安穩了,哎,真想給張醫生打個視頻電話。”
“想打就打唄。”左慈典的情緒也有點小亢奮,挺樂意看戲的樣子。
呂文斌呵呵一笑,道:“這個時間,他估計也忙著做手術呢,咱就不要互相打擾了。”
“說的也是。”左慈典一笑,道:“等回去了,找個時間,大家把表戴起來,再喊張醫生一起吃個飯好了。對了,咱們是不是得買點泰國的特產帶回去啊。”
“曼谷醫院不是號稱國際旅游目的地排名前幾的醫院嗎?不如學點技術。”余媛冷不丁的竄出一句話來。
“泰國的技術?”左慈典臉色微變。
“又不是給你用,你怕什么。”余媛撇撇嘴:“再說,你這么老了,用什么技術都找不到對象的。”
呂文斌卻是不懷好意的一笑:“如果用給馬硯麟…”
“給馬硯麟浪費了。”余媛說著對呂文斌呵呵一笑:“沒想到你五大三粗的,還是個善嫉之人…”
“我沒有,你亂講!”呂文斌連忙否認起來。
手術室里一陣混亂的聲音,手術的進程卻是絲毫不亂。
重復的體力勞動,對助手們來說,自然也是變的更輕松了。
凌然一路做到血供恢復,任務13的完成度跳到了(4/5),方才抬起頭來,卻是對左慈典道:“田柒好像就在東南亞出差,問問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