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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文斌,你來做一助。本地醫院的醫生在嗎?”
“器械都拿出來試一下。”
“手術臺調高一點,給余媛多拿幾條踩腳凳準備著。”
凌然的命令一條條的發出,主要是針對手術室的。
做飛刀從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從小的方面來說,做飛刀等于主動降低了自己的容錯率,或者說,增加了自己的責任和義務。
在本醫院內的正常手術,出現正常的疏漏,雖然也很麻煩,但補救的措施和渠道是相對較多的。飛刀則不同,許多時候,做飛刀的醫生就是最后責任人了。
就中間的難度來說,但凡做飛刀的醫生,獨立的完成手術是必須的,能夠部分或者獨立的完成補救手術,也是必須的。
而最大的難度,則是適應不同的醫院和環境,尤其要適應不同醫院的人員。
大部分的醫生不能去飛刀,都是難在了最后階段。尤其是要適應人員,并不是那么輕松的。自己科室的小醫生想罵就罵,哪怕罵成狗都得汪汪的繼續做手術。但在別人家醫院,你就摸不準對方是什么脾氣了。
所以,一般的醫生飛刀,一方面要去熟悉的醫院,另一方面,還要去自己輻射范圍內的醫院。這也是為什么京城的醫生飛刀最多,而滬市的醫生則往往局限于東南沿海地區飛刀。在這其中,權力也變成了頗為重要的一環。
然而,來到國外做飛刀,所有來自于國內的權力都是很難發揮作用的,對醫生的技術和適應力,更是提出了極高的要求。
像是很多類似的國際醫生那樣,凌然出行都是直接帶團隊,就是為了將配合間的因素降低。
國內的飛刀醫生類似他這樣干的是極少的,一方面是組織起來費力,最重要的一點,是大部分的飛刀醫生都不愿意分錢給底下的小醫生。
凌然也是飛刀價格足夠高,每次的手術數量足夠多,又沒有充分的動力提高飛刀價格,才對團隊成本無感的。換成是普通一點的飛刀醫生,一次飛刀的價格就是大幾千,或者初過萬的標準,加上往來的高鐵或者機票,另一方單次手術需要負擔的成本不超過一萬五千元。
就算每趟做上兩三臺手術,對于一周飛刀一次的高年資醫生來說,也是善財難舍。
帶一個團隊說貴不貴,但若是算上往來的交通和食宿,再加上三五不時的獎金等費用,那還不如去當地醫院找人配合呢,畢竟是不花錢的。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能帶著團隊出來做飛刀的,也可以說是無弱者了。
昌西省境內的醫院,會被凌然當做后花園,團隊的價值也不容忽視。隨便哪一個醫院的肝膽科主任,只要見到或者聽說凌然是帶著四人團五人團出現的,那就像是車友看到法拉利,嫖友看到一字馬,表友看到理查德米勒,總得正眼瞅一瞅人家的。
曼谷醫院里大大小小的醫生,如今也不得不正眼看著凌然,各自神態凝重。
“將近3000例的肝切除手術?”
“應該不可能是造假了,我詢問了幾個朋友,都有提到中國的凌。”
“他自己還有開發一種變異的術式,專門針對高齡的早期癌癥的。”
“還很年輕吧,還是亞洲人看不出年齡來?”
“聽說不到30歲!”
幾名醫生低聲說著話,也沒有特別避諱的意思。
本來就是互不統屬的關系,尤其是競爭主刀失敗以后,眾人留下來的理由,無非就是想看看凌然的技術,若有可能的話,再一起吐槽吐槽,另外,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大家還等著病人家屬結賬呢。
病人家屬也只是站著聽,他們拖著不結賬,一方面是想讓過來的醫生做備胎,另一方面,其實也是存著一些獲取信息的需求。
今天的手術對家屬雖然是開放的,但就算攝像頭的角度再好,家屬該看不懂的地方,一樣是看不懂的,那唯一的辦法,也就是希望在場的醫生,能提出相左的意見了。
對決策者來說,意見正確不正確是一回事,能多點信息和選擇空間,還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隨著手術的進行,外行人想象中的意見并沒有出現。
“這家伙果然是做過相似的手術。”納拉帕特其實是很愿意高調的指出凌然的錯誤的,這也是促使他認真看手術的動力之一。
然而,納拉帕特的技術,其實也是有些過好了。
當技術好到一定的程度,再看凌然以完美的標準來進行的手術,心馳神往稱不上,卻也沒辦法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同樣做過近千例手術的史蒂芬“恩”了一聲,道:“平均500例手術就能遇到一例幾乎相同的手術,厲害的是他還能記住。”
“我做過的每一例手術,我都是記得的。”納拉帕特哼了一聲,道:“這是一流外科醫生的基本素質吧。”
“記的這么細節嗎?”史蒂芬的手虛虛的指了一下,正好看到凌然在游離大血管。
一根根的血管,像是被遺棄的管道似的,看似隨意的被吊在半空中,但是,做多了手術的醫生都知道,別說將大血管徹底剝離出來的困難了,就是放置的位置,想要完全不影響術野,那都是千錘百煉的——這是任何教科書都不會教的內容,全憑經驗。
因為每個人的手術姿態和習慣都不一樣,所以,頭幾次做類似的手術,都需要反復的調整血管的位置。當然,技術稍微弱一點的醫生連這一步都省了,他們剝離血管的時間太長了,還不如直接切凝縫來的實在。
“中國人太多了,他們的外科醫生有太多的手術機會了。”納拉帕特長嘆一口氣,道:“有的國家的醫院,10年時間都做不了3000例的肝切除手術。”
來自新加坡的史蒂芬轉頭看看納拉帕特,緩緩道:“身為印度人,你這樣說不心虛嗎?”
“當然不。我又不給窮人做手術。”納拉帕特笑笑:“你知道的,印度到處都是窮人。”
史蒂芬竟是無言以對。
“這次回去以后,我要給窮人們做手術了。”納拉帕特又開口了。
“哦?為什么?”
“因為只給富人做肝切除,是永遠都做不到3000例手術的。”納拉帕特看著屏幕里的手術進度,聲音變的深沉起來:“給一個富人做手術之前,需要花費10倍的門診時間,10倍的檢查時間,還有10倍的咨詢時間,如果我現在開始給窮人做手術,最多5年,我也可以積累到3000例的肝切除手術了。”
“每年400例的肝切除手術嗎?”史蒂芬計算了一下,卻是默默搖頭。
肝切除是大手術,不像是切闌尾這樣的小手術,可以一天隨隨便便的做個五六七八例。正常的醫生,三天做一臺肝切除都是正常的,一年做個百十例就算是正常水準。
一年做400例的肝切除甚至600例的肝切除當然也是可能的,但那個強度,就像是衡水中學之類的學校搞高三突襲一樣,別說體力和精力的疲勞了,正常情況下,家庭老婆孩子什么的肯定都是顧及不到的。
二三十歲的醫生,趁著年輕拼命幾年,做個兩三百臺,甚至再多一點的肝切除手術都是正常的,但年紀再大一點的醫生,就很難這樣持續的拼下去了。
“祝你好運。”史蒂芬笑一笑,沒有多說什么,他剛學會肝切除手術的頭兩年,是做肝切除手術最多的兩年,總計做了500臺的樣子,但在接下來的六七年里,他也不過做了500臺而已。
如果讓他選擇的話,史蒂芬寧愿這樣往返飛行10個小時,做一臺肝切除手術,然后再回家里的游艇上,好好過一個周末,而不是一天做三臺手術,用10年時間拼掉自己的老命,最后把游艇、存款和老婆都留給碼頭小工。
“5年只是很短的時間,到時候,富人們會搶著找我做手術的。”納拉帕特同樣在暢想著美好的未來。
史蒂芬呵的一笑:“我看他也沒有被人搶著做手術啊。”
他指的自然是凌然了。
印度人一笑:“他不懂得宣傳,也沒有建立足夠大的名氣,等我有了這樣的技術…”
“這樣的技術?”史蒂芬也是一笑。
印度人得到提醒,定睛看去,就見凌然正在將病人剩余的左肝外頁與肝門靜脈重建,本應該是超高難度的操作,此時卻令人有舉重若輕之感,簡單來說,就是…
“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