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針靜靜地躺在地上。
方鸻和希爾薇德對視了一眼,才走上前撿起那胸針。
他撿起胸針,就發現胸針的名字在選召者系統之中已悄然發生了變化:從原本的‘狂熱者犧牲印記’,變成了‘犧牲者的見證’。
“犧牲者的見證?”方鸻低聲將這個名字反復念了兩遍。
在系統的視窗之下,胸針下方還有一行小字:
‘犧牲者見證真相,持戒之人穿過迷霧——’
“持戒之人穿過迷霧?”方鸻微微一怔。
“怎么了?”這時,貴族少女也從后面走了過來。
方鸻答道:“胸針上有一句話,但意思我不太明了。”
他一邊說,一邊將胸針遞給希爾薇德看。可后者接過胸針,有點迷惑地舉起來對著月光,但橫豎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回過頭問:“哪兒有一句話,我什么也沒看到?”
方鸻這才意識到自己搞了個烏龍,忙解釋道:“抱歉,我沒注意,是只有在選召者系統之中才能看到這句話。”
希爾薇德這才恍然,也不生氣,將印記交還給方鸻,問道:“那么是什么樣的一句話?”
于是方鸻才把那話復述了一遍。
希爾薇德靜靜聽完,才說道:“犧牲者見證真相,犧牲者是誰不言而喻,那么隊長迷惑的是后半句?”
方鸻點頭。
“或許持戒之人說的就是我們呢,想想看看,英雄的劍,歷史的詩,穿過迷霧,尋求真相,這不正是我們在這個幻境之中做的事情么?”
方鸻再搖了搖頭:“可哪來的什么戒指?”
“其實也正巧有一枚。”
方鸻一愣,才想起她說的什么:“那戒指就是一枚假貨而已——”說到這里,他一下想起什么,下意識地住了口。
希爾薇德看了看他,好奇地問:“怎么了?”
“沒什么,”方鸻搖搖頭:“但愿我沒搞錯。”
見他不愿說,希爾薇德也聰明地不去追問,她微微一笑換了個話題:“說來我也有一個小小的疑問呢,隊長,這胸針上只有你們才能看到的信息,究竟是遺留在這枚胸針上的魔法印記,還是別的什么東西?我一直挺好奇?”
方鸻答道:“認真說,那并不是只有我們才看得到的信息。”
“還有龍騎士與空騎士么?”希爾薇德反問。
方鸻點頭,這正是艾塔黎亞的世界規則,它長久以來一直存在,并不因任何人而改變——無論是原住民,還是地球人也好。
不過他很難和希爾薇德解釋什么是維度,什么又是信息態的世界,于是也只能如此和她舉例。
貴族小姐也不知是否真的挺懂了,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而方鸻說完,抬起頭看向前面緊閉的門——他明白這最后的幻境還遠遠沒有結束。因為三十年前發生的一切,而今看來才不過開了個頭而已。
不過他剛準備伸手,希爾薇德便按住他的手:“稍等一下,隊長大人。”
“怎么?”
她回過頭去,對自己的女仆說道:“謝絲塔。”
女仆點點頭,走到書架原本在的地方,在那里的墻上輕輕一抹,刮下一層灰來,后面竟露出一個暗格。
謝絲塔想了一點辦法才打開那暗格,然后從里面取出一個匣子來,打開匣子,就可以看到匣內靜靜躺著幾張卷起來的羊皮卷軸。
方鸻有點吃驚地看著這一幕:“這是什么東西?”
希爾薇德微微一笑,沖他眨了眨眼睛。
好吧,方鸻懂了,這又是‘不能說的小秘密’。他發現自己和對方一起待得久了,情商也是直線提高。
不過既然對方不愿意說,他也不去追問——主要是希爾薇德從來也不會追問他,讓他有些不太好意思。
他只問道:“你一開始就是沖這東西來的?”
希爾薇德點點頭。
“可你怎么知道它在那個地方?這個暗格,輕易很難發現吧,我看謝絲塔一開始就在那附近,她一早就知道那東西的位置了對嗎?”
希爾薇德笑瞇瞇地看了他一眼:“觀察很仔細,隊長,我家鄉句老話——有眼色的男孩子總不會運氣太差,因為在這之前有人從這里找到過這東西,所以我當然知道它會在什么地方。”
方鸻一愣:“可你不是說過,沒有人來過這里嗎?”
“因為前一件事,是發生在現實中。”
“你是說,有人從多里芬廢墟中找到了這東西?”
希爾薇德點了點頭。
方鸻愈發狐疑地看著這位貴族小姐,實在忍不住問道:“希爾薇德小姐,你其實一早就是沖著它來的,對嗎?”
但對于這個問題,希爾薇德只是笑而不語,那意思很明顯——女士的秘密,不該問就不要問。
方鸻無奈,也只能放棄這個話題,他才問道:“那么我們可離開了嗎?”
“去什么地方呢,隊長?”希爾薇德問。
方鸻搖了搖頭:“那得要看這門會帶我們去什么地方,現在這個幻境之中真實與虛幻的邊界已經消亡了,接下來我們什么都有可能看到。”
說完這話,他才打開了那扇門。
但門一打開,兩人都楞了一下。
門后是明亮的光線,有些刺眼,不由讓已經習慣了黑暗環境的三個人都一下子瞇起了眼睛。
不過戰斗工匠的風鏡有濾光能力,因此方鸻第一個適應了過來,看清楚了所處的環境。
又是一間辦公室——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這辦公室內的陳設,一陣低沉的咆哮先打斷了他的思路:“夠了,取消慶典?就為了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你們簡直是在開玩笑!”
一個穿著貴族長袍的老人,手中拿著狂熱者的犧牲印記,不屑一顧地將它‘當’一聲丟到迪克特與盧恩腳邊。
老人站在辦公桌邊,身后是一副巨大的落地窗,明媚的陽光從窗外涌進來,方鸻甚至能看到外面庭院之中松柏修長的樹冠。
他這才認出了這個地方來——市政廳執政官辦公室。
那么對方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多里芬的最后一任執政長官,德克倫格羅斯。
迪克特面無表情地看著腳邊的胸針,似乎完全無視了這位伯爵大人的怒火,緩緩彎腰將它拾起來,用手掃了掃上面的灰塵。
而他身邊的年輕人早已嚇的臉色蒼白,連忙結結巴巴地向德克倫伯爵解釋道:“執政官大人,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可是我們說的絕非虛言,那個胸針真是我們從霍利特學院內拿回來的,還有那些名單,都是千真萬確的東西。”
德克倫氣得直冷笑。
“盧恩先生,”他冷冷地說道:“我是看在考林商盟的面子上才會給你們這個機會,不過我想你們的所作所為已經超過了商盟的許可范圍了,我會如實將你的行為告知他們,而現在,在我反悔之前,請給我出去。”
盧恩嚇了一跳,趕忙說道:“執政官大人,你再考慮一下,如果慶典上真出了什么事情,對您來說也是一個大麻煩。”
“你威脅我?”
“我不是…”
“夠了,我再警告你們一次,還有你——騎士,”老人冷冷地指著兩人:“你們最好別搗亂,慶典上會有大人物前來參觀,你們最好希望我的慶典不要出什么意外,否則我會第一時間想起你們這幾只該死的老鼠。”
“這是我以格羅斯家族的名義給你們的忠告,相信你們不會想用脖子來試一試格羅斯家族劊子手的斧刃是否夠鋒利,”老人重復了一遍:“現在,給我滾出去!”
盧恩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么。
但正是時候,辦公室的門忽然砰一聲被人推開來。不由讓一旁的方鸻嚇了一跳,要知這可是一位執政長官的辦公室,其背后代表著考林王室的權威。
事實上就算是地方上的實權貴族,也不敢這么目空一切地藐視王權的。
但進來的并不是什么貴族,而是一個身穿煉金術士長袍的矮個子男人,一臉陰險狡詐之色,只差沒在臉上寫下我就是反派這幾個字。
方鸻在幻境中沒見過這人,但一看對方煉金術士長袍上的領星與紋飾,就明白來的人是誰。
艾爾帕欣工匠總會才有僅僅五個工匠大師,而在多里芬,唯一的工匠大師,也只可能是曼洛學派的領導者,
同時也是霍利特學院的院長了。
“這人就是曼洛霍利特?”
而曼洛霍利特已經尖聲尖氣地對德克倫說道:“執政官先生,我想多里芬工匠分會應該沒有得罪閣下吧,你竟然派人非法闖入我的辦公室,關于這件事我會如實向麥格斯大人稟報的。”
方鸻微微一愣。
因為曼洛霍利特口中那個名字,他總覺得在什么地方聽到過,但一時之間又回憶不起來。正當他迷惑不解的時候,而幻境之中的情況正急轉直下。
德克倫正板著臉對曼洛說道:“恐怕你誤會了什么,曼洛先生,不過我的確抓住了這幾只闖入你辦公室的老鼠。”
他敲著桌子喊道:“衛兵,把這兩個該死的家伙給我抓起來。”
他話音剛落,方鸻就看到幾個披著紅色披風的晨曦騎士從門外涌了進來,而迪克特身旁的盧恩見狀嚇得頭發都差點豎了起來,他想也不想就向辦公室另一邊的資料室退去。
但年長的騎士一把抓住他胳膊,冷靜地看著那些人道:“別自投羅網,從窗戶跳下去。”
說著,他拔出長劍就向不遠處的多里芬執政官大人擲去,德克倫做夢都沒想對方這時候竟然還敢向自己出手,慌忙之下舉起手中的執政官節杖一擋,但擋了個空。
長劍在他手臂上劃開一條口子,他吃痛之下忍不住慘叫一聲,手中的節杖也再拿不穩滾落在地。
同時他尖叫起來:“衛兵,衛兵,快保護我!”
一眾晨曦騎士也嚇了一大跳,顯然沒料到堂堂一個瑪爾蘭的圣騎士居然這么喪心病狂,一時間竟也不知道是該留人還是該保護自己的首要目標。
留人的話看起來更合理一點,畢竟迪克特與盧恩距離他們較近,可一方面他們的首要職責是保護執政長官,這是國王陛下給予他們的神圣使命。
要是德克倫在這里出了什么事,他們這些人也算是名譽掃地了。
但就這么一猶豫,迪克特已經板著一張撲克臉一腳踹向落地窗,窗戶被他踹得向外崩裂開來,玻璃碎片如同瀑布一樣坍塌下來。
他抓起盧恩就向外一丟,然后回頭看了一眼,才緊跟著也跳了下去。
而這時候騎士們才反應了過來,不過他們是重裝騎士,自然不敢和迪克特一樣從二樓跳窗戶,只能馬上反身下樓去追人。
方鸻也顧不得看正在地上哀嚎不已的德克倫伯爵,只馬上跑到窗戶邊,然后就看到下面迪克特扶起盧恩,然后推了后者一把,對他說道:
“分頭走,去藤葉女士旅店匯合,如果你先遇到米蘇小姐,就想辦法帶她先離開,我隨后就至。”
“好的,”盧恩趕忙點點頭:“你保重,迪克特先生。”
年長的騎士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
然后兩人掉頭各自跑向森林之中,方鸻眼睜睜看著他們的身影像是煙霧一樣淡化開來,然后整個場景都開始坍塌。
如同是沙礫。
他回過頭,不過頃刻之間,但市政廳辦公室內哪里還有什么多里芬執政官與一眾晨曦騎士?
先前的場景都仿佛只剩下一個幻影,而如今這曾經富麗堂皇的辦公室,早就變得空空蕩蕩,只余下塵埃與廢墟。
他和希爾薇德主仆相對而立,兩人之間是那座巨大的行星儀。
德克倫還保持著倒在那座行星儀下的姿態,但而今只剩下一具枯骨而已——一如他們與塔波利斯的眾人躲在這個辦公室中時,所見的景象。
方鸻只默默地看著這一幕。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看著那具枯骨說道:“原來這具枯骨竟然就是德克倫格羅斯。堂堂一位執政長官,就這么死在這個地方無人得知——”
“可問題在于,除非迪克特劍上涂了毒,否則那一劍怎么不至于殺死他。”
希爾薇德聞言輕輕搖了搖頭。
“就算有毒,也不至于讓一位執政長官曝尸于此,他手下還有騎士,還有仆從們,怎么可能讓他就這么凄慘地死在這個地方?”
“除非?”
“除非發生了別的什么變故。”
貴族少女走到一旁,從地上撿起一件東西來,方鸻見狀微微一愣,才發現她撿起的是之前德克倫落在地上的執政官節杖。
希爾薇德也不看那東西,只直接將節杖遞過來。
方鸻接過節杖一看,眼神微微一閃——
“無知者的傲慢權杖…”
“第二個場景。”希爾薇德看著他,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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