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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操控

熊貓書庫    戰國野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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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番可笑而又嚴肅的有些魔幻的話語,只是引來了民眾的沉默,卻沒有人站出來驚呼這說法逆天理。◢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lā

  只是許多人還不能夠接受這么激烈的說辭。

  求生,求利,這是人的本性,這種本性所帶來的沉默并沒有持續多久,幾輛馬車靠近前來。

  這些天一直沒有露面的賢人衛讓,撥開人群,登上了高臺。

  衛讓這些年頗有賢名,就像是墨子所言的選賢人為天子的說法,非有大智天才、非有家財財富者,在推選制下很難成為“賢才”,人們根本不了解你又怎么會有成為賢才的機會呢?

  衛讓有錢財,有墨家的暗中支持,于是他算是費都有組織的墨者之外的“賢才”。

  眾人都知道他與公子巒交好,公子巒那一日在宮室之前的話,也足夠引起民眾的好感。

  但衛讓明白,僅僅是好感并不夠,民眾需要的是實利。

  而他背后的墨家集團已經將一份完整的變革制度書寫出來,在眾人只是感慨著憤怒和對將來制度展望的時候,墨家先走了一步。

  重要的不是解釋世界,重要的是改變世界,解釋世界是為了改變世界,而不僅僅是解釋世界。

  當衛讓登上高臺之后,大聲疾呼,表示支持民眾求利、也表示公子巒支持民眾求利,更認為現在國君的行為,真真切切就是叛國。

  怒斥之后,衛讓提出了幾個意見。

  其一,一旦公子巒執政,所有的公田按照曾經民眾耕種的份額進行分配。

  衛讓表示,天下源自自然,自然之后,人的勞動創造了財富,只要施加了人的勞動,那么那些土地就應該被勞動者所有。

  其二,公子連巒一旦執政,這些公田將按照二十年的贖買期授予民眾,可以買賣。除此之外,要清田洫,只留出各地貴族禮法上應該擁有的田產,其余的按照人口進行分配。

  其三,穩定物價,規定糧食的最高價不能超過一定的數額,將國人組織起來嚴查在都城亂局中囤貨居奇、抬高物價的商人。但是在正常價格之內,商人可以自由買賣。

  其四,由國人制定法令,費國通用,包括公子巒在內的所有人,都要盟誓遵守法令。按照墨家所言,制法、執政與執法分開,因為法自己沒有手腳嘴巴不能自己執行,所以民眾選出的賢人來執行,就算君主犯法也一樣要進行懲處。

  其五,由國人推選賢人以執政、制政,公子巒只是作為君主,為保祖先的祭祀,一切政策以有利于費人為先。

  其六,取消城內工商的軍賦義務,改收稅賦,并且統一商稅。

  其七,打開府庫,接濟城內的窮苦人,免除今年的賦稅,在國人制定出政策之前,不收取稅賦。

  其八,廢除貴族的特權,所有人一體繳稅、允許遷徙,廢除任何的封建義務,貴族不再對其封地范圍內農夫有調動勞役的權力。不采用宋國那種貴族和庶民分開議政的政策,按照費國的人口分派份額推選賢人,以此作為費國的最高權力機構。

  其九,在按人口分配的土地之外的貴族超額封地,明碼標價進行拍賣,價高者得。所得錢財,用于國家分配,不歸于私…

  林林總總的一共將近二十條承諾,基本上涵蓋了費國的方方面面,照顧了大部分底層的利益。

  究其本質,這是一場墨家暗中發起的、而非是新貴族們發起的革命,最終的目的是允許土地私有的前提下,提供技術革新和初步積累,開拓市場,利用漫長的時間完成土地兼并。

  在土地大規模兼并之前,依靠墨家的自信來完成技術革新和手工業發展、市場開拓等。

  這樣一來,其主力也就必然是城市的手工業者、農夫,以及部分商人。損害的,也就是一些囤貨居奇的投機商、貴族的利益。

  為了能夠將季孫巒綁架在這場革命之中,季孫巒獲得的利益其實也不少,那些公田分配后的贖買收入都歸屬于他這個君主,但是贖買的價格必然極低,因為制定贖買價格的將會是廣泛的民眾——在這一點上,想要成為民眾支持的“賢人”,就必然要把贖買價格壓低。

  這其實就是一份墨家為費國準備的革命綱領,一場起義往往需要喊出“均田免糧”之類的政策后,有了綱領才能夠獲得成功,綱領的本質也就是利益。誰能得利,誰就會支持。

  墨家作為此時天下論及非土地財富最富有的龐大集團,不需要照顧那些囤貨居奇的投機商的利益。

  這種算是推翻了舊制度的變革,背后往往需要有商人、新貴族、想要遏制王權的貴族的支持。

  但此時并不需要,因為歷史上那些大商人、新貴族和大貴族們,有錢,有武器,有多年積累的戰爭經驗,他們需要利用民眾。而現在,論及錢、槍和戰爭經驗,墨家什么都不缺。

  相比于那些空洞的憤怒和口號,這一份精心調制的具體制度更加符合民眾的口味。

  幾乎田讓每說完一次,就有民眾發出支持的呼喊。

  看到民眾的情緒日益激動,田讓振臂高呼道“昔日夏桀為政,以為自己乃日月,日月不亡自己便不會亡。民眾苦夏桀之政,嘗呼時日曷喪,予及如偕亡!”

  “太陽不會滅亡,夏桀也不是太陽。就算是,民眾也可以自己做照亮自己、散播溫暖的太陽!”

  “庶農工商們,國人們!集結起來,推選出你們認為的賢人,既然別人要殺我們,我們為什么不先動手殺死暴君?”

  他呼喊完畢,幾十輛馬車從遠處疾馳而來,車廂里裝滿的都是武器,這些武器正是當初秘密運送到費國的墨家那一批。

  在場中的很多人,都有在義師服役的經歷,這種經歷不僅僅是讓他們擁有武器。

  人群中,葵跟在人群的后面領取了自己放下了許久但摸到手依舊熟悉的火槍和火藥、子彈后,很快和附近的鄰居們一同,按照在義師中學到的規矩和經驗,推選出了他們認可的“賢人”,再由這些賢人中推選出更高一層的賢人。

  很快,一支兩千多人的武裝就此組織起來,而且還有四十多名賢人被推選出來,成為國人民眾的代表。

  其中秘密的墨者有十余人,剩余還有不少都是和墨者走的很近、或是受到了墨家極大影響的。

  這兩千多人的武裝也迅速推舉出來了旅帥,旅帥正是由衛讓擔任,因為這些槍械武器都是衛讓提供的,而且他身邊還有一些“騎兵”。

  這些騎兵,名義上都是季孫巒的“私兵甲士”,實際上就是這些年季孫巒的封田在墨家控制之后組織起來的。

  兩千多人的武裝中,有服役經歷的不少,但是沒有一個連長以上的軍官,人們就將曾經在義師中擔任過司馬長的人推選為連長,整體構架和義師基本相同,唯獨少了的就是義師中的墨者代表。

  被推選出來的四十多名賢人,只用了不到半刻鐘的時間,進行了一場缺席的審判。

  他們作為民意的代表,理論上擁有這一次暴動和暴動之后費國國都的最高權力,這個名義上的最高權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判費國國君的叛國罪成立,立刻攻入宮室,進行審問。

  民眾的歡騰聲中,衛讓拿著一份完整的國都的地圖,讓人推選了幾個人,帶著幾個連隊先行前往城門,將城門關閉。

  同時前往城頭,宣告國君的罪行和新政府的成立,拉動守城的炮手參加,那些炮手都是在泗上培訓的,他們骨子里早已經被染黑。

  兩千多人分成兩隊,一隊集結在宮室附近,另一隊立刻圍攻府庫。

  這是一場可以說是“蓄謀已久”的暴動,從非攻同盟成立的那一天開始就在暗中策劃等待的暴動。

  兩千多有服役經歷的國人民眾、暗中影響許久的炮兵、季孫巒封地上暗中操練的私兵騎手、大量的宣講演說、足夠的可以組織起義的人才,以及詳盡的進攻計劃…

  這一切都已完備,當幾個人來到城頭,宣告了新政府成立的消息后,城頭的四門大炮的炮手立刻宣布忠于國人的共同決定。

  大量的民眾自發地來到城頭,幫著守衛城門,將那四門當初用來“守衛外敵”的大炮從城頭搬運下來。

  那些服役過的民眾已經集結為方陣,在軍中做過笛手鼓手的,甚至領取到了一套用于作戰的腰鼓和笛子,可謂準備的極為齊全。

  當城門被封閉、大炮被運送到街道上、府庫被占領有人前去清點之后,千余人的武裝行進到了前往宮室的道路上,一路上幾乎沒有什么抵抗。

  分封建制之下,抵抗的事很少發生在國都,往往都是依靠貴族封地的私兵完成的復國和復辟,國都的政局之前只是有封地的貴族們在規則之內的游戲,但現在這種游戲一旦打破,國都之內的局面也就大為不同。

  控制了國都,未必等同于政變成功,在此之前的楚王子之亂、齊公子之爭,控制國都的一方最終都被擁有封地的政敵擊敗。

  若是民眾自發的憤怒起義,或許不會想這么深遠。但這一次終究是墨家在背后支持的,對于后續的情況都有所考慮,至少不會犯下這種需要血粼粼澆灌之后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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