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越雉脈主就這么死的干脆,后面的戲就不好唱了啊…”
初時覺得這樣其實也挺好,計劃會更加順利,可越是思忖,秦陽就越覺得不妥。
黃泉脈主與御鬼脈主聯手,他們順著自己鋪的路,卻改了劇本…
看似沒什么區別,誰先死都是死,可最后的結果卻截然不同。
歸本到底,這次最主要的目的,只是黃泉脈主而已,越雉脈主只是為了幫一下第二劍君而已。
若按照他們的劇本走,越雉脈主死后,單憑這局,要坑死黃泉脈主就難了。
那位御鬼脈主,心狠手辣,手下又有鬼仆在,客觀說,全力出手的時候,的確可能勝過黃泉脈主一籌。
若越雉脈主死了,這聯手的二人必定立刻翻臉。
可偏偏,黃泉脈主修行的黃泉秘典,天生就能壓制鬼物,壓制鬼道修士。
加之黃泉脈主雖說決斷不足,可卻謹慎有余,他必然會早就防備著,御鬼脈主在事成之后會立刻翻臉。
閉著眼睛思忖許久之后,秦陽豁然睜開雙目,心里已經有了決斷。
是時候親自下場了,縱然有些冒險,卻也總比靜候事態發展,卻功虧一簣的好,下次可就沒這種機會了。
沒人可以這么輕易的改自己的劇本,有人出招,弄成現在的結局,那自己也要將局面再次改一下。
辨別了一下方向之后,秦陽向著黑林海的邊緣而去。
抵達邊緣之后,按照前幾日的追查,找到越雉一脈的弟子,以胎化易形改容易面,體內氣息,盡數收斂,沒入海眼,看起來不顯山露水,讓人難以辨別。
大搖大擺的步入營地,秦陽環顧四周,萬籟俱寂,面色平靜的高聲道。
“出來吧,專門來找你們的。”
聲落無影,見不到半個人,也感覺不到什么氣息。
“若是不想讓你們脈主落入陷阱,死的凄慘,從此之后,越雉一脈,如同猙獰一脈般,凋零衰落,你們最好抓緊時間,我只數三聲,過時不候。”
“一。”
“二。”
“三。”
三聲落下,秦陽轉身就走,半點猶豫也沒有。
而這時,才見一道道人影,驟然落在地面,將他圍在中央。
周遭數位神海,三位靈臺,氣勢沖天而起,意圖將秦陽鎮壓當場。
秦陽目中一道神光閃過,體內真元盡數收斂,全憑肉身,驟然發力,欺身而上,落到其中一位靈臺弟子面前。
對方心中一驚,萬萬沒想到,這位看起來沒什么氣勢,境界應該也不高,卻敢在此,大放厥詞的家伙,驟然爆發之后,速度會這么快。
他一掌拍出,印在秦陽胸口。
而秦陽面無表情,不閃不避,體表龜甲一閃而逝,抵下大部位威能,參與部分,全靠肉身硬抗。
“嘭!”
一聲悶響,秦陽的雙腳,陷入地表三寸,身子卻立在原地,晃都沒有晃動一下,一只手卻已經強行捏碎了對方的真元防護,捏緊了對方的脖子。
他此刻最強的便是肉身,盡是肉身境界,都已經抵達神海巔峰,而且這還是因為他此刻真元肉身之間有了貫通,境界相互影響,難以突破而已。
可肉身的強度,卻還在不斷提升,巫咸經這等極端的煉體之法,嚴格說,壓根就沒什么境界劃分。
真正的實力而言,秦陽此刻已經遠超同階體修了。
這段時間所有資源,近乎九成以上都消耗在肉身之上,連葬海修髓典都未曾多加修習。
一個純粹的煉氣修士,竟然敢讓一個肉身境界并不比他低的體修,站在這么近的地方,這貨不是找死是什么。
捏住了對方脖頸,將他的骨頭都捏的嘎吱作響,近乎捏碎的時候,秦陽隨手一丟,將其丟到一邊,面無表情的瞥了一眼。
“你這等貨色,若要殺你,便如同徒手捏死一只雞仔一般容易。”
冷眼掃了一圈之后,秦陽繼續道。
“將我方才的原話,傳給你們脈主吧。”
丟下一句話,秦陽便單手負背,立在原地,看也不看這些人了。
那些越雉一脈的弟子,面帶忌憚,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段距離。
尤其是方才那位脖頸差點被捏碎的家伙,后背都被冷汗打濕。
親身接觸,才感受的清清楚楚,這位方才竟然半點真元,半點氣血之力都未曾動用,僅僅只是純粹的肉身,就能硬扛他一擊,徒手捏碎他的防護。
再看其氣質,明顯不像是體修…
稍加思忖之后,眾人后退了一段距離,稍稍商議了一下,再結合這兩天的情勢,也認定陷阱之言,并非妄言…
這位若是要殺他們,怕是極為容易,可比之脈主,卻還差了不少,再者,這里還只是黑林海邊緣,縱然是陷阱,也要實在黑林海之內才是…
眾人商議了一下之后,秉著小心無大錯的原則,還是將消息傳了出去。
另一邊,正在趕來的越雉脈主,接到消息,聽到“陷阱”二字,立刻心里一個咯噔。
早猜到歸早猜到,真確認了,意義就又不一樣了。
拿著手下傳來的信息翻來覆去的思索片刻之后,確認黑林海邊緣,基本不會壓制他的修為,來者孤身一人,又是一個實力不如他的人,索性去看看也好。
小半個時辰之后,一道神光落地,越雉脈主天麟,從神光之中走出。
在落地的瞬間,氣勢便隨之迎面撲來,壓向秦陽。
“越雉脈主,生死存亡之際,還有心情玩這種無聊的把戲了,當真是鎮定啊。”秦陽面色平靜,不緊不慢的譏諷了一句,緩緩的一拱手:“想來越雉脈主,是胸有成竹,自忖實力,足夠輕而易舉滅殺黃泉、御鬼二位,是在下低估了閣下,自作多情,才想來救你一命,告辭。”
秦陽轉身欲走,而越雉脈主剛想給個下馬威,氣勢上先壓一頭,索性直接拿下更好,可誰想被一番話懟的,再也沒了這種心情了。
“這位…還請留步。”越雉脈主心頭積攢的勁頭,泄了個干凈,連忙出言阻攔,身形一晃,就攔住了秦陽。
“看來越雉脈主準備好好談了?”
“你到底是誰?那兩位設下陷阱,引我入甕,我豈會不知,你到底想說什么?”越雉脈主沉著臉,心里摸不準秦陽的實力,能感覺到秦陽比他修為低倒是不錯,可按照手下的話說。
這位似不是體修,卻全靠肉身之力,就能一巴掌捏死一個靈臺,實力比他低,估計也是個神門煉氣修士了。
他想留下此人,估計要費一番功夫,在這種情況下,能不節外生枝是最好的。
更重要的,在這個時候,來告訴他消息,引他到這里,總不至于只是告訴陷阱的事吧。
“我是誰,并不重要,但我知道,越雉脈主現在的處境,已經被逼到獨木橋之上,不進則必死,進卻也是生機渺茫。我現在有一條活路告訴你,就看你走不走了。”
“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憑什么信你?”
“就憑我支走了第二劍君,讓你有了喘息之機,就憑你今日的局面,全拜我所賜,就憑你現在想要拼一線生機,奪得寶冊,成為救教功臣,一飛沖天之法,也在我之手。”秦陽眼眸一睜,語氣平淡,卻有一種緊握對方這位脈主小命的氣勢。
“你?”越雉脈主啞然失笑,自是不信的。
“以第二劍君的性情,若無更加重要的事情,引他離開,你以為你離開浮屠魔教這么久,卻還能活著?你以為為何寶冊為何會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為何偏偏會落入你越雉一脈的人手中?為何偏偏能逼得你必須前來?”
“你?”同樣的字,可是越雉脈主表達的意思卻完全變了,他眼中已經浮現殺機。
“怎么?想現在殺了我?我遠不是你對手,可是你信不信,你敢碰我一根頭發,今日在這里圍殺你的,就不只是那兩位脈主了!”秦陽冷笑一聲,凜然不懼,反而出言嘲諷。
可越是這樣,越雉脈主心中的一點殺機,卻慢慢的消退了下去,深深的看了秦陽一眼。
“你引我來,卻又告知我是陷阱,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要黃泉脈主死。”秦陽這句話,不由自主的就有了一絲殺氣。
不等越雉脈主說話,秦陽就自顧自的道。
“御鬼脈主,心狠手辣,他自然不是真心與黃泉脈主結盟,縱然他們殺了你,這寶冊,其實未必是他們誰的,最后的結果,無非是兩敗俱傷,可是他們二人卻不會有人隕落。
屆時,就算是幽冥圣宗拿走了寶冊,而黃泉脈主在,傳承就不會斷,他的壽元還多著呢,有的是時間慢慢修行進階,再過個一兩千年,他的實力到了,自然有傳下傳承的機會,而在這之前,他對于黃泉魔宗反而更加重要。
可若是黃泉脈主死了,黃泉魔宗之內,有機會傳下傳承的,就只剩下崔老祖和趙榮輝,崔老祖年事已高,壽元耗盡在即,而趙榮輝在宗內備受打壓,此前連陰泉開啟,他的名額都被剝奪了,他怕是也沒什么前途了。
至少未來數千年時間,再也無人能傳下傳承,黃泉一脈就此斷絕。”
“你想說什么?”越雉脈主沉著臉,出聲發問。
“若是你與御鬼脈主聯手,趁其不備的時候,將黃泉脈主絞殺,無論你們誰拿到寶冊,就相當于獨享秘典,立時多了一門鎮派秘典,多出一脈。
你若是如此告訴御鬼脈主,他定然不會拒絕,將一位可以克制他的強者滅殺,卻還有掌控這門秘典的機會,縱然是寶冊被你搶走,至少此后數千年時間,這世上也再無修成黃泉秘典的強者,可以與他匹敵。
而現在浮屠魔教衰落之勢,已經不可挽回,若是黃泉魔宗也衰落,幽冥圣宗自會有大機會,無論如何,都是更好的結果,他絕不會拒絕。”
“與我有什么好處?”越雉脈主聽了暗暗點頭,這話說的,的確可以化解眼前的危機…
“好處?”秦陽嗤笑一聲,搖了搖頭:“寶冊不是已經在你越雉一脈手中么?越雉脈主的遁光之法,越雉扶搖起,同光千萬里,同階之中,誰是你的敵手,若是吃到嘴里了,卻還能被人從嘴里摳走,那…呵呵…”
“說的也是…”越雉脈主點了點頭,這話說的倒是不錯。
真若是發展順利,待斬殺黃泉脈主之后,他若想走,就憑御鬼脈主,怎么都不可能攔得住他。
“你到底是誰?寶冊你竟然都舍得放棄?”自覺這計策,甚為不錯,御鬼脈主肯定不會拒絕,越雉脈主心中的焦慮也少了許多。
“我是誰不重要,我只是黃泉脈主的仇敵而已,寶冊于我無用,爭什么爭。”秦陽搖了搖頭,拱手一禮:“既然算是利用了閣下,送閣下一份機會,作為回敬,也是應當的,機會已經擺在這了,閣下是不是能斬殺黃泉脈主,帶著寶冊,載譽而歸,那就要看閣下的本事了。”
“告辭。”
秦陽行禮之后,轉身離去,姿態從容,似是半點都不擔心越雉脈主此刻小心眼,回來將他就地格殺。
而越雉脈主,望著秦陽遠去的背影,眼神閃爍,殺機升了又落,落了又升。
只是想到,若此人說的都是真的,這布局,就是他所為,那他算無遺策,總不至于現在沒有后手吧?
第二劍君數月未見,這倒是真的,以那位劍修的性子,的確是不可能藏這么久,現在有機會了,也不出手來干掉他。
僅此一點,就讓越雉脈主忌憚不已,他既然能用更重要的事,支走第二劍君,手段和背景,怕是都不簡單。
此刻,如此從容不迫,定然是有絕對的信心,很放心自己的性命不會丟在這里。
被人利用了,自是惱怒,可當務之急,卻不是這個,怎么解決眼前之事才是關鍵。
壓下心頭那一絲火氣,可越雉脈主也不得不承認,方才這個人說的不錯。
原本的巨大劣勢,被他這么一說一算,就會變成了一個勝算極高的大機會。
再不爽,他也只能這么做。
此刻再去與御鬼脈主結盟,又心算無心之下,那位素來謹小慎微的黃泉脈主,怕是也絕對不會料到這一點的。
“一直聽說,黃泉脈主,對于一些牽扯到地位高之人的一些事,都是謹慎難以決斷,可平日里對內對外,素來是施威而不懷德,無論宗內宗外,都是以威以懼震懾,也不知道,他何時將這位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之人,得罪的這么狠…”
越雉脈主回想了一下之后,暗暗慶幸,幸好這人似乎跟他沒什么恩怨,要說事后不岔,報復回去出一口氣…
只是想到現在的局面,越雉脈主就忍不住心底發寒,竟生不出太多的怒意…
秦陽離開之后,繼續潛入到黑林海之中,搜尋周圍一切有用的線索,從中推斷此地的任何變化。
現在唯一的變數,就是那位御鬼脈主了。
不過,這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此刻的爭斗,左右逃不過一個利字。
越雉脈主去了之后,必然會選擇這個對他來說最有利的做法。
而對于御鬼脈主來說,死一個黃泉脈主,的確比死一個越雉脈主更加有利一些。
因為浮屠魔教的衰落已成定局,而幽冥圣宗最近損失也挺慘重。
唯獨黃泉魔宗的損失,說實話,微乎其微。
死了越雉脈主,對于黃泉魔宗是更加有利。
可若是除掉了黃泉脈主,于幽冥圣宗更有利,于御鬼脈主個人也是這樣。
路子擺在他面前了,相信這位御鬼脈主,只要不是太蠢,也知道會選擇哪個更好。
劇本已經寫好了,就看接下來怎么演,是不是還有人來改自己的劇本。
幾個時辰之后,黑林海之中,驟然亮起一團亮光,一頭光暈匯聚的越雉,展翅三千丈,神光耀眼,照亮了黑林海里的天空。
三位脈主都是以煉氣為主,秘術秘法,神通法寶御敵,深入太多,他們諸多力量,都是沒法施展了。
各懷鬼胎的三人,默契的沒有深入黑林海太遠,只在外圍交戰,在這里,他們的力量只是略被壓制,卻沒有影響到大局。
因為,三人之中,無論是誰,都清楚,今天是要死人的。
太深入了,就未必會死人了。
光芒越雉,照亮夜空,緊跟著,就見側面一條昏黃大河,憑空出現,橫跨數十里之地,奔騰而起,大浪滔滔之聲,恍若雷鳴滾滾,震耳欲聾。
緊跟著,另一面。
御鬼脈主一聲尖銳的嘶鳴,鬼仆如同幻影,融入他的身軀,搖身一晃,便化作一尊青面獠牙,身高三千丈的巨鬼,現出真身,手拿陰雷,攪動黑云陣陣。
黃泉真影與厲鬼真身,分擊兩側,圍攻越雉法身。
一時之間,打的陰雷陣陣,余波橫掃開來,大地之上,大片大片的墨綠色樹木,驟然崩碎,化為齏粉,山丘碎裂,被夷為平地,水脈更是被斷流改道。
數百里之地,掀起的狂風呼嘯,撕扯著黑云,化作陰氣雨,嘩啦啦的墜落的大地。
秦陽站在一座山峰的山巔,遙遙望著三者的交戰,靜靜的看著這三個混蛋,從開場就進入死戰,打的昏天暗地,天翻地覆。
現在看起來,似乎是越雉脈主再被圍攻,情勢越來越微弱。
但這也在預料之中,由此可見,御鬼脈主心狠手辣之說,倒是符合,現在要在給他加一條。
他太貪婪了。
這種程度的交戰,遠不是他能看的真切的,可就算如此,他也能看出來,御鬼脈主從開戰沒多久就開始放水了。
偏偏他還沒有反過來對付黃泉脈主。
這人太貪了…
他想要將越雉脈主打個半死之后,再忽然反水,一擊必殺,將黃泉脈主干掉。
屆時,他就是最后的贏家,說不定在干掉黃泉脈主之后,還能再順手干掉越雉脈主。
小半個時辰之后,情形忽然急轉直下。
越雉法身一聲哀鳴,從天而降,黃泉大河緊隨其后,滾滾而落,意圖一擊必殺。
可就在這時,他身后的厲鬼真身,手中驟然出現一桿大戟,直接劈在了出現破綻,終于全力出手的黃泉大河上。
而大河之下,越雉一聲啼鳴,也隨之全力出手!
兩相夾擊之下,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黃泉大河,轟然破碎。
陰氣咆哮而至,化作狂風驟雨,橫掃上千里之地。
昏黃的雨滴,短短幾個呼吸,就化作飄落大雨。
一方強者的氣息,急速衰落消亡…
秦陽長出一口氣,拿出信物,催動之后。
不過一個呼吸,就見身旁,驟然多了一個人。
第二劍君目中神光一閃,向著遠方望了一眼,立刻對秦陽一拱手。
“秦兄弟,多謝。”
“無須這般客氣,第二大哥,還請速戰速決。”
“可是不順?”第二劍君眉頭一蹙。
“不,前面的確不順,可我改劇本了,現在黃泉脈主已死,我擔心有別的變化,你,務必小心,若是順手的話,還請將黃泉脈主和越雉脈主的尸身帶回來,若是事情有任何變化,還請立刻脫身。”
第二劍君目光一凝,只是一點頭,立刻消失不見。
而秦陽只是不舍的忘了那邊一眼,嘆了口氣,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
黃泉脈主說不定還遺留有尸身,接下來還可能有一個越雉脈主…
可惜,現在那里不是他能靠近的。
這一場戲,已經演了一半,后面的,已經不是他這個大導演需要親自看著了,讓大家伙自由發揮吧。
主要目的已經完成,現在離的遠遠的,才是最好的選擇。
摸不摸尸什么的,說句不客氣的話,這倆貨身上可能摸到的東西,秦陽未必能看得上。
秦陽轉身離去,準備離開黑林海的范圍。
果然,如同預料的一般,御鬼脈主與越雉脈主,在黃泉脈主身隕之后,立刻翻臉。
就在二人繼續開始惡戰的時候,一道金色劍氣,貫穿長空,迎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