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土層一點點的刨開,瑞德從土里拿出了埋在其中的一大塊毛氈布。
毛氈布里裹著一個長條形的事物,瑞德看著毛氈布露出了微笑,它將毛氈布一層層揭開,從中拿起了一柄比它的地精表親還要大的釘頭錘。
熊地精瑞德·棕毛將釘頭錘舉過頭頂,大聲的喊道,“地精語打敗人類,地精吃肉!”,它很清楚怎樣調動這些小家伙們的情緒。
周圍瑞德的那些地精表親用無比崇拜的眼神看著它,“吃肉,吃肉!”、“吃多多的肉!”、“吃兔兔肉!”、“吃火腿!”
它們瘋狂的怒吼著、尖叫著,現場氣氛十分熱烈。一個地精控制不住自己興奮的情緒,將手中的石頭使勁扔向了空中,地精是個盲從的種族,緊接著又有一些地精學習了它的這個很能發泄情緒的動作,這樣做造成的后果就是——戰前減員6名。
瑞德·棕毛看著那些被石頭雨砸破了頭、躺在地上已經快沒氣了的地精,心里一陣陣的無語。實話實說,它并不喜歡現在的生活,一點都不喜歡,如果有選擇的話,它寧可去當冒險者,也不想總是和這幫愚蠢的表親呆在一起。
它突然發現自己的這種想法有點熟悉,似乎以前也這樣想過,只不過那時它身為冒險者,希望的是能回到馬戲團中。
生活啊,總是一點點的、越來越糟糕,瑞德頗有感觸的在心里嘆了口氣。
現在就是想當冒險者也不成了,瑞德原本身處的那個名為‘狩獵號角’冒險者團隊,因為減員過于嚴重而解散了。瑞德沒了去處,也沒有其他冒險者隊伍敢要它。在絕大多數的人類眼里,它依然是個野蠻而愚昧的外族,沒有人放心讓它握著武器,并將后背交給它。
每當瑞德想起在馬戲團和‘狩獵號角’時的生活,就會不由自主的對老板和隊長產生一些感激之情。他們教會了瑞德很多,而且并不會因為瑞德是個熊地精而鄙視它,這殊為難得。但是瑞德卻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它只叫他們‘老板’和‘隊長’。
“帶路,讓我們去找那個人類。”瑞德高聲喊道。
它朝周圍望去,那些小個子表親們全都興奮的附和著它,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地精站出來為它帶路。
“剛才跑過來的那個家伙呢?”瑞德疑惑的問。難道那個小個子吃飽了沒事干在逗我?不可能,它們根本吃不飽!
地精表親們四顧望了望,然后有幾只地精一起指向了地下躺著的一個家伙,“他,是他喊的,人類來了。”
瑞德看著那個躺在地上、額頭被石頭打碎、已經沒了進氣的倒霉家伙,再一次懷念起以前當冒險者的生活。
唉,要是‘狩獵號角’的隊長和隊員們沒決定去那個充滿迷霧的森林該有多好。森林這么多,為什么要去那個陰森恐怖的地方呢?瑞德想不明白。
如果沒去那個滿是迷霧的森林,就遇不到那些可怕的魔獸和詭異的植物;如果遇不到那些魔獸和植物,隊里的新任隊長和隊員們也不會接連死去;如果他們不是幾乎快要死光光,‘狩獵號角’這個團隊也不會因此解散;如果團隊不解散,瑞德現在肯定和隊員們一起喝著黑麥啤酒,吃著美味的燉小牛肉,而不是現在這樣,和它這些愚蠢的表親混在一起。
唉,生活就是這樣的不可捉摸,你只能學會適應。
“跟我走!”瑞德喊道。
它隱約記得躺在地上的這個家伙跑過來的方向,如果人類還沒離開的話,順著方向走不了多遠應該就會看到。如果人類跑了的話,那就讓它的地精表親們去村莊附近搜刮一番,嚇唬嚇唬那些人類,如果能搶兩頭羊回來就再好不過了。
其實瑞德并不太想搶劫這個村莊,這座無名森林中的食物很豐富,有著充足的橡子、各種漿果、以及塊莖類植物,而且兔子也很多,還有蜥蜴、松鼠、叢林鼠和各種鳥類,哪怕地精表親們的數量再多上幾倍,森林也能輕松養活。
但那是在春、夏、秋三個季節中,而冬季,如果不去村莊里搶掠到足夠多的玉米和糧食的話,地精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所以瑞德并不想真的傷害村莊里的人類,它需要他們去播種糧食,然后再‘拿走’一部分,它手底下的地精們可干不了“種地”這樣富有技術含量的活。
但瑞德也要讓那些人類知道,地精們也是不好惹的!它們生起氣來也是很可怕的!地精們最終將成為大陸的主宰!
想到這兒,瑞德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哪怕連狗頭人都能主宰大陸,那也輪不到地精呢。
浩浩蕩蕩的“地精討伐軍”并沒有前進多久,便看到一個拿著武器的人類迎面朝它們走來。那個死掉的家伙沒說出,來犯之人確實只有一個,只是,似乎不太好對付。
瑞德上下打量著這個和它身高差不多的人類,而人類也同樣在打量著它。這個人并沒有因為“地精討伐軍”那數量眾多的地精而有所驚慌,臉上一直掛著一種讓人討厭的淡然。
瑞德的心里稍稍有些忐忑,它可是見過世面的,能分辨得出哪些人會比較好對付,而哪些人,可能不是善茬。
眼前這個人看裝束也應該是個冒險者,瑞德見過的冒險者不少,他們之間武藝的差距很大,而眼前這個人類敢于自己一個人就過來,想必對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
但不管怎樣,仗還是要打的,瑞德也同樣對自己的身手很是自負,它的釘頭錘下可是死過不少無名之輩的呢。是的,“無名之輩”,用的很貼切,瑞德對自己使用的這個通用語頗為自得,它確實不知道那些死掉的人和野獸的名字。
“沖上去,揍他,吃肉!”瑞德揮舞著自己的釘頭錘,對它的那些小個子表親喊道。想要帶動它們的情緒,必須要帶上“吃肉”才行。
地精們密密麻麻的沖了上去,手里揮舞著樹枝,棒子,還有鐮刀——那是某個農夫在逃跑時扔下的,地精們把它呈給了瑞德,而瑞德則將其隨手獎勵給了離它最近的一個小家伙,那個地精便一躍成為了其他地精們的小頭目。
一些石子作為第一波攻勢被扔了出去,人類用圓盾護住頭部,俯身一個翻滾便將其全部閃過。他兩步向前,與尖叫的地精討伐軍撞在了一起。
地精們吵鬧著擁擠了過去,瑞德看到人類一腳踢開了從側面攻向他的一個地精,手中的佩劍往左一揮,便有三只地精表親的腦袋搬了家,佩劍又往右一揮,又有兩個小家伙身首異處。
人類后退一步,躲開了一顆石子和幾根木棒,手中的利刃將一只彈跳力特別好的地精在空中砍成了兩半,鮮血和內臟飛濺的到處都是。
見了血的小家伙們非但沒有逃跑,反而變的更加的瘋狂。它們的眼睛通紅,仗著數量上的優勢和瑞德的“強大”,像發了瘋的公牛一樣肆無忌憚,每當一只地精被砍倒,或刺穿,便有更多的地精擁擠著想要頂上去。
人類冒險者一邊砍一邊退,他行動迅速,步伐輕盈,始終圍繞著“地精大軍”的邊緣一點點的蠶食它們。
他的殺戮技藝是如此的高效,瑞德發現自己僅僅只是愣了一小會兒,它的地精表親們便死了一地。至少一半的地精變成了尸體,而那個人類卻依然毫發無傷。
剩余的地精們因為發了瘋,腦袋里除了“進攻”和“吃肉”以外,顧不了其他的事情,所以暫時還沒反應過來,但瑞德相信它的這些表親一旦發現地下躺著的地精比站著的還要多,便會尖叫著逃跑,那時它只能單獨面對這個人類了。
不行,不能讓這個人類繼續屠殺下去。
瑞德大吼了一聲給自己壯膽,并從這個“地精軍團”的側面沖了上去。它踢開了兩個擋路的家伙,手中的釘頭錘帶著呼嘯的風聲襲向了人類冒險者。
人類冒險者用左手的武器架開了瑞德的攻擊,帶著圓盾的右手一拳揍在了它的臉上。這一拳是如此的有力,以至于有兩顆枯黃色的牙齒從瑞德的嘴里飛了出去,人類冒險者緊接著又補上一腳,將它踹的后退了好幾步。
熊地精愕然發現自己在力量方面居然比不過眼前的人類,這是它在以前的冒險生涯中從未遇到過的,而敏捷方面則差的更遠。
如果那面能遮住大半身體的扇形盾還在的話,就好了,瑞德在心里想道。剛一交手,它便發現自己有些跟不上對方的攻擊頻率,這個時候防守反擊才是最好的方法。
又有數只圍上來的地精被砍翻在地,剩余的小家伙們已經有些躊躇不前,要不是因為“強大”的瑞德此時還在,它們肯定轉身就要逃跑。
看來只能靠自己了,瑞德無奈的想道。
釘頭錘和長劍在空中數次交鋒,瑞德用單手握釘頭錘進攻時,對方也用單手;瑞德用雙手持釘頭錘猛攻時,對方也用雙手。雖然處在進攻狀態的一直是瑞德,但是它的腳步卻在不由自主的在后退。
人類冒險者單靠防守就讓瑞德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而對方仍有余力觀察它的那些已經處在觀戰狀態的地精表親們,顯然瑞德的猛烈進攻并沒給對方造成多少麻煩。
這樣下去,失敗只是時間問題。
它大叫了一聲,手握釘頭錘再次沖了過去,在釘頭錘與長劍相交之時,瑞德將武器突然撒手,朝著對方來了一個親密的熊抱。
這招是瑞德從母熊安吉兒那里學來的,威力頗為不凡,至少瑞德第一次面對這招時,因為沒有準備而導致肋骨斷了三根。
瑞德如愿以償的抱到了人類冒險者的腰部,正當它暗自得意,想要再加把勁將對方撂倒,然后騎在對方身上痛毆時,卻突然感到后背一陣劇痛襲來。
它忍住劇痛,全身用力想要將對方頂倒,卻發現無論自己如何用力,對方依然紋絲不動。不單如此,瑞德從地上雙方的影子中愕然發現,人類冒險者此時正雙手倒持利刃,高高舉起,下一瞬,這柄利刃便會從瑞德的背部貫穿進去。
這還了得!瑞德趕忙撒手,以讓人眼花的速度做了那套它再熟悉不過的動作。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它跪在地上大聲喊道,“我投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