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衛國公府的人若是在場,怕是會被這句話給氣著,可蔣慕淵全力向著顧云錦,這話落在耳朵里,就是通體舒暢,爽快得不行。
他捏了捏顧云錦的掌心,低聲道“其中牽扯了些舊事,皇太后是借題發揮,柳家心虛。”
顧云錦不解,借題發揮 “知道燕王爺嗎”蔣慕淵問道。
顧云錦愣了愣,當今有數位王爺,可似乎沒有哪一位的封號是“燕”。
“燕王爺那支絕嗣了,”蔣慕淵解釋道,“他是先帝爺的叔父,我母親喚一聲叔祖父。”
燕王爺是文崇帝的幼子,生母體弱,沒有走出鬼門關,燕王爺娘胎里出來就帶著病,文崇帝心疼小兒子,抱給了中宮皇后安氏撫養。
而當時,中宮皇后已經快當祖母了,而那位不久后降生的小孫兒,正是先帝爺。
從年紀上,燕王爺與先帝爺就差了半歲,先帝爺與他的小叔父一道長大,感情深厚。
文崇皇后安氏也很喜歡燕王爺,因他體弱,照顧起來很是仔細,反正是皇親國戚,一輩子不會缺了吃喝用度,燕王爺只好健康高興便好。
等年紀長了,先帝爺的父皇自然是想著給自己的幼弟選個妻子。
“當時是起了往衛國公府里挑的念頭,但就是一說,文崇皇后認為燕王爺年紀還輕,身體也不好,不如多等兩年,這事兒就擱下了,燕王爺不知情,”蔣慕淵道,“卻不知道叫哪個胡亂傳到衛國公府去了,柳家遞了折子問,留還是不留,文崇皇后說不留。”
按說這事情到此就結束了。
文崇皇后沒有想早早讓燕王爺成親,也就不耽擱柳家女,讓她們依著年紀自個兒婚配,不用誤了年華。
燕王爺喜靜,清風霽月的,一次出行,遇上了他心心念念的。
“是葉城周家的姑娘,”蔣慕淵嘆了聲,“當時當家的是最后一代的永定侯,就是周五的曾祖父,燕王爺相中了永定侯的女兒。”
年輕的皇家子與侯府姑娘,也是門當戶對了,只是永定侯并非世襲罔替,傳到當時,已經不再傳了。
可老侯爺活著一天,侯府的名頭就在一天,那姑娘依舊是侯府千金。
文崇皇后對燕王爺向來有求必應,葉家女也是個好的,她歡歡喜喜地就敲定了親事,甚至私底下與繼位了的兒子商議,永定侯沒了,恩榮嘛,周家還能再享一享。
“燕王爺和王妃處得極好,我聽皇太后說過,先帝與燕王叔侄一并長大,所以她嫁給先帝爺之后,與燕王妃也私交甚篤。
燕王身體不好,子嗣十分艱難,但他也看得開,宗親知道問題所在,也不會為難燕王妃。
成親數年之后,燕王妃有孕了。”
聽蔣慕淵這么說,顧云錦先是一喜。
她親近皇太后,皇太后與燕王妃私交甚篤,愛屋及烏一般,顧云錦聽著就對那位有好感。
而且,燕王妃出身葉城周家,周五爺是蔣慕淵的好友,這愛屋及烏,又翻了倍了。
只是,她想到蔣慕淵最初說燕王爺絕嗣,那點兒歡喜就散了。
“后來呢”顧云錦催促,“王妃懷的是一位郡主”
“是男兒。”蔣慕淵嘆息。
燕王妃有孕,不止燕王爺高興壞了,孫氏宗親就沒有不高興的。
且當時的圣上、先帝爺的父親正好抱恙,染病有一個多月了,有這么一樁歡喜事,可謂是歡欣鼓舞。
文崇皇后為兒子的病情操心,小兒媳婦有了好消息,她也振作不少。
在胎坐穩了之后,文崇皇后在宮里設宴,想熱鬧熱鬧,添個好兆頭。
“席間出事的,”蔣慕淵道,“衛國公府也有姑娘赴宴,有一個在王妃更衣時,尋過去說了些糟心的話,燕王妃不想理會她,匆匆離開時腳下沒留心,踩空了。”
顧云錦的眸子一緊,孕婦踩空,后頭的事兒,可想而知。
燕王妃失了孩子,燕王爺舊病復發,來勢洶洶,文崇皇后震怒,要處置衛國公府,撤爵抄沒,她當時是氣瘋了,真的想讓柳家整個給燕王妃的孩子陪葬。
可朝中局勢突然變化,皇帝病著,無力打理朝政,又有外敵進犯,朝堂上就亂套了。
文崇皇后被困在宮中,先帝爺的幾個兄弟爭得厲害,誰還顧得上燕王府 而不久之后,皇帝駕崩,皇位爭奪之中,先帝爺靠著親信們的擁護,最終奪了大權,這其中出力最大的就是衛國公府。
衛國公府擁立有功,先帝爺再因著燕王爺和燕王妃的事情惱怒柳家,當時也忍下了那口氣,在朝堂未穩之前,沒有動“功臣”。
再往后,文崇皇后薨逝,燕王爺和燕王妃也前后離世,衛國公府小心翼翼做他們的勛貴,先帝爺想發作都尋不到理由,后來,他也駕崩了。
圣上繼位之后,沒有翻過舊賬,連與燕王妃親近的皇太后高氏都沒有再為難衛國公府。
“太久沒有敲打了,才不記得前塵往事,”蔣慕淵道,“皇太后的性子,若強硬起來,與老宮人口中的文崇皇后有的一比,柳家再拎不清,皇太后真會把舊事都翻出來。”
也就是因此,皇太后當日責罵衛國公夫人時,才會說他們一而再、再而三,才會說她還活著,她都沒有忘。
顧云錦聽得心里沉沉的,喃道“那永定侯府呢”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問了個沒有意義的問題。
老侯爺走了,周家不再是侯府,哪怕知道自家姑娘受了大委屈,得來不易的孩子沒了,他們也無能為力。
可蔣慕淵知道的更多。
那場變故,給柳、周兩家之間埋下了恨。
衛國公府哪里會讓周家再爬上來 周家里頭,一代不如一代,柳家不用費心防,直到出了一個周五。
周五此人能文能武,走科舉路子也能金榜題名,何況周家有銀子,多多少少留了些人脈,扶持周五一個人也是足夠了的。
可惜,上頭有柳家打壓,下面有周家一群扶不動的親戚扯他后腿,周五爺那些年行路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