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虎子被抱走的經歷,陳三現在一樣唏噓不已,甚至心情很是復雜。
那人販子抱走了陳虎子,陳三彼時恨得想撕了那老虔婆,偏那老虔婆善待虎子,好吃好喝養著,孩子半點罪沒有受,也沒有被賣走,最后被顧云錦尋回來。
而富豐街上那兩家,孩子被轉手賣了,這會兒還沒有消息呢。
比起他們,陳三自認自家虎子是走大運了。
前陣子,鄰居大娘還與陳三媳婦說,幼子時候的情誼是最真的,虎子如今跟著顧家的小公子們玩耍,以后能跟著一道讀書認字、習武打拳,這是別人家想都不敢想的造化。
陳三媳婦被大娘說得一愣一愣的,回來轉述給陳三時也懵得厲害,因為她從來沒有從“占便宜”的角度去想過。
陳三也一樣,一面覺得自家已經受了貴人大恩惠了,再厚著臉皮謀什么是要天打雷劈的,一面又想自家就虎子這么一個孩子,做爹娘的誰不希望孩子出息些呢 反反復復自個兒糾結了好幾天,陳三才算想明白了。
虎子現在才多大啊,他什么都不懂,什么地位尊卑,他和勉哥兒鬧脾氣時還互相對撞腦門呢。
他這個當爹的,做什么把事情弄復雜了 孩子玩,那就是玩,與其現在琢磨將來事兒,不如多賺幾個銀錢給虎子買糖葫蘆。
陳三沒有與蔣慕淵說他那一番心境,只問起了人販子“富豐街那兩家,時不時來俺家門口張望,俺知道他們心里著急,南陵那兒也不知道是個什么狀況”
蔣慕淵那天在御書房里看了南陵調查的折子,現在進展還不大。
他道“南陵地界不小,又多是山嶺,查起來沒有那么容易,恐怕還要些時日,我找機會問問,若有消息,我讓聽風尋你,你轉告那兩家。”
陳三忙應下,感激蔣慕淵高義。
顧云錦從韋沿那兒過來,迎面瞧見蔣慕淵與陳三。
陳三自是又感激了顧云錦一番。
顧云錦受了他的謝,問了幾句虎子狀況,知道孩子還在園子里跟勉哥兒幾個玩,笑著贊他們精神好。
可不就是精神好嘛 從上午鬧到傍晚,小孩子半點不覺得累。
顧云錦與蔣慕淵往四房去,要與徐氏和吳氏告別。
身后,先前與陳三交談的那小廝正笑話陳三“就看著你一遍又一遍的道謝。”
陳三撓了撓頭“可除了道謝,俺也不能做什么了,恩情太重,回報不起,只感謝是真真切切的。”
身后的聲音越來越小,顧云錦偏頭看了蔣慕淵一眼,不禁想起了先前的自己。
她當時也是如此。
不止蔣慕淵心意,只曉得小公爺處處給她幫助,哪怕對蔣慕淵而言是舉手之勞,對顧云錦來說,卻是雪中送炭。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與蔣慕淵道謝。
而現在,顧云錦能回報上了,用她的真心真情。
等回到寧國公府,顧云錦換了身衣裳,與撫冬道“去請郡主過來一趟。”
撫冬搖頭,道“郡主去族里了,不在府中。”
“你尋壽安”蔣慕淵從內室出來,在木炕上坐下,笑著問。
顧云錦道“聽韋老先生點撥,我就想起書上看到過的一句話,只是想起來是哪本書上,郡主這些日子也在幫著我看古籍,就想問問她是不是有印象。”
蔣慕淵頷首“你把那句子寫下來,我讓人送去族里問問,也免得她來來回回趕。”
顧云錦自是應了,讓撫冬備了紙墨,小箋紙上寫下。
蔣慕淵倚著落地罩看她。
他回京后還不曾細細打量過此處書房,如今眼前狀況,與彼時他們一道收拾出來屋子相比,大有不同。
不過,雖多了不少書冊,但依舊整齊。
顧云錦落筆很快,神色認真,叫蔣慕淵錯不開眼。
等顧云錦寫完,輕輕吹干,抬起頭來就對上了蔣慕淵的目光,她下意識地彎了彎唇。
蔣慕淵走到大案旁,墨香濃郁,呼吸入鼻,倒也寧神,他把箋紙交給撫冬,讓她去尋聽風,自個兒拉著顧云錦的手回了次間里。
“這幾天事兒多,都沒有顧上與你好好說說話。”蔣慕淵把顧云錦的手拿到眼前,輕輕啄了一口。
他動作輕,顧云錦只覺得手背上癢,但她并沒有抽手,只是打趣道“這樣就是好好說話”
蔣慕淵睨了她一眼,也笑了。
其實,不止蔣慕淵有很多話要說與顧云錦聽,顧云錦也是一樣的。
回京之后遇上的一些事情,顧云錦自己沒有理順,也想聽蔣慕淵的意見。
她想了想,就先說了北花園。
“我那二表姐出門就是個避事的,她不會去惹柳媛,柳媛揪著她不放,也還說得過去,”顧云錦皺了皺眉頭,“原就是姑娘間的沖突,皇太后沒有說我,衛國公夫人卻是好似挨了一頓訓,出宮后就臥病不起了。”
蔣慕淵聞言,輕咳了一聲,衛國公夫人進宮如何挨罵的,他那天去慈心宮請安時,小曾公公提了兩句。
他知來龍去脈,只因與他有些干系,一時之間沒理順要如何開口,才咳嗽著掩尷尬。
尤其是顧云錦還沉沉看著他。
蔣慕淵倒不是心虛。
前世他被圣上逼著娶了柳媛,原想著木已沉舟,他一見鐘情的小姑娘嫁了別人,那他娶誰都差不多,太太平平過日子就好。
只是柳媛不是個能太平的,長公主不喜她,壽安受了一肚子委屈無處說道。
圣上在上頭壓著,蔣慕淵不可能與柳媛橋歸橋、路歸路,就晾著不理會,反正衙門里事情多,他一兩個月也不見得會回府,回來了也就是為了給父母請安。
今生,蔣慕淵更是離柳媛遠遠的,也示意壽安莫要理會柳媛的示好。
說穿了,柳媛為難顧云錦,為難徐令婕,都是因為她的求而不得罷了。
蔣慕淵理著思緒,道“這回本就是她家不占理,皇太后倒也不算偏幫,衛國公夫人受了皇太后的敲打,柳家自己心里也有數,不會怕他們給徐侍郎使絆子,他家不敢。”
顧云錦奇道“為何我還以為他們挺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