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抿了一口茶:“說起來,朕也沒有為此事聽過你們的看法,都是怎么想的,正好說說,祈兒先說。”
孫祈斂眉,道:“父皇前回說過,顧家那幾兄弟年紀太輕了,兒臣記得,顧云宴與兒臣的年紀差不多。
以前兒臣覺得,娶妻生子就已經長大了,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大人了,直到去年,父皇讓兒臣兄弟幾個跟著大臣們學政,兒臣才深深了解到自己的不足和淺薄。
這些日子,有父皇教導、大臣們指點,我們兄弟才能有進步,兒臣推己及人,顧云宴的年紀限制了他的閱歷,往后他沒有父親叔伯的輔導,只靠他們兄弟幾個,扛起北境,太難了。
北境那兒,還是要有一個年長的將領鎮守。”
圣上聽完,沒有點評,只看向了孫淼。
“皇兄說得不無道理,”孫淼只看圣上,不大敢看孫祈的臉色,“年紀的確是衡量中的一環,可就像阿淵此次出征,由肅寧伯壓陣一般,若能有一位老將給顧家兄弟指點,操練幾年,年輕的子弟未必不能成大器。”
孫宣下意識地挑剔孫淼的話,話到嘴邊,想起前回孫睿不動聲色、憋到了最后說了番讓他們所有人想回旋都無處使勁兒的話,就閉嘴了,反正依著順序,就該孫睿來。
孫睿垂眸,道:“先前是有些想法,聽了二皇兄說的,兒臣就在想有沒有那么一個能輔佐的老將。”
“哦?”圣上揚眉,“睿兒主張的是不換?”
孫睿頷首:“狄人敗退,北地重建,眼下正是上下一心的時候,兒臣以為,沒有必須立刻把守將定下來的必要,顧云宴兄弟到如何,父皇也可以再觀察。”
孫宣這才道:“兒臣以為,父皇再考察、或是派老將輔佐,都需要時間,考察覺得不行,或是輔佐之后學不出個樣子來,到時候又要變動人選,再者,北狄只是退兵,不是瓦解,他們隨時會南下,不會給顧家人太多時間的。”
六皇子孫駱,向來比孫淼的話還少,斂眉道:“兒臣覺得幾位皇兄說的都有道理。”
孫禛不喜歡孫駱這模棱兩可的回答,正要說話,突然見他三哥側過臉來,明明神色淡淡的,卻讓他覺得后脖頸發涼,到了嘴邊的話也沒有說出來。
孫睿這才看向孫宣:“那依五弟之見,誰接將印最合適呢?”
這個問題說簡單,一點都不簡單。
孫宣也是直到要回答時候,才反應過來其中的陷阱,他一言難盡地看了眼孫睿,不曉得對方是挖坑給他跳,還是特地讓他看出這里頭蹊蹺,提醒他別學孫祈亂跳。
換守軍將領,那不單單是換個人,是在說以后北境這些兵士向著誰。
孫宣年紀不大,陶家在官場上磕磕碰碰那么多年,權有那么點,卻沒有握過兵,孫宣想在北境擱一個自己人,都找不出人來。
既如此,他為何一定要換了顧家?
哪怕前回他沒有看透蔣慕淵的心思,這些日子在陶昭儀和幾個幕僚門客的指點下也品出味道來了。
蔣慕淵明擺著要護,孫宣卻在京里拆臺,最后好處沒撈到,卻把蔣慕淵得罪慘了,這么不劃算的買賣,他做什么要下場?
繼續用著顧家,顧家向著蔣慕淵,而蔣慕淵向著他們的父皇,對皇子們一碗水端平,這就夠了。
孫宣很清楚,他要與孫祈爭、與孫睿爭,對蔣慕淵,實在該拉攏而不該得罪。
想明白了這些,孫宣道:“三哥這么一問,我還真沒有想到合適的,大哥呢?大哥可有人選為父皇分憂?”
孫祈暗暗嘀咕了聲“泥鰍”,孫宣不提一個,他孫祈難道能把劉家人推到臺面上來?
那不是爭地盤,那就是找死!
孫祈干巴巴道:“不如,向威向大人?向大人在裕門關駐守多年,對北境的狀況也很熟悉,在北邊的將士、百姓心中也有名望…”
聽他這么說,孫宣暗暗發笑。
孫祈沒有辦法才提向威的,其他人的名字冒出來,會引父皇側目,只向威這個人中規中矩,還合適。
可這對于孫祈就沒有任何好處了,向威是跟著顧家出頭的,孫祈往后再提拔,向威也不會做孫祈和劉家的狗。
“向威啊…”圣上瞇著眼睛想了想,“比他有本事的人,不及他懂北境,比他懂北境的,又不見得比他有本事,倒是個人選。”
孫祈嘴上應著是,心里沒有喜悅。
“禛兒怎么不說話呢?”圣上看向孫禛。
孫禛道:“兒臣的想法與三哥一樣…”
圣上點了點頭,又看孫睿:“睿兒還有什么想說的?”
孫睿思索了一番,道:“兒臣在想,快清明了,是不是該為邊關戰死的將士與遇難的百姓祭祀?此刻撤換北地守將,去北地悼念的百姓要如何想?”
孫宣亦覺得這時機不太好,恐怕會打擊到北境重振的士氣,便道:“父皇,三哥說得也有道理。”
圣上示意韓公公添茶,道:“指點顧家兄弟的人選、接替北地守將的人選,你們都回去琢磨琢磨,有合適的就提上來。
睿兒說得也是,不急于這半月一月的。
差不多也該把阿淵叫回來問問北地狀況了,到時候也聽他說說。
清明大祭確有必要,你們商議起來,離清明沒有幾天了,抓緊些。”
幾位皇子趕緊應下。
因著時間緊,當日沒有下衙時,消息就傳到了六部衙門,禮部的大人們一下子緊張起來。
雖說都有舊例,但畢竟緊迫,疏忽不得。
徐硯也聽說了,祭祀與他們工部關系不大,他與劉尚書前后腳出了衙門。
轎子到了侍郎府外頭,剛繞過影壁,徐硯迎面碰上了徐老太爺。
見老太爺特地等著,徐硯道:“父親有事兒尋我,讓門房上的說一聲就好。”
徐老太爺是性子急,在書房里等不住,才在大門上攔著,道:“顧家那鎮北將軍印,到底是怎么一個結果?是真的要換守將?”